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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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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加入路德偵探社后的最初幾個靈異案件，我并不想說太多。一方面是為了保護受害者的隱私，另一方面是因為這幾個案件實在是太陰森恐怖。但其實說到底，是因為我們自作聰明地把這些案件都搞砸了。好吧，我承認了！這些早期案件沒有一個如我們所愿解決的。沒錯，莫特萊克 的鬼怪被驅走了，但也只是趕到了理查蒙德公園 而已，直到現在，它還會在夜晚的樹林中出現。是的，阿爾蓋特 的灰朦魂、還有那個被稱為咯噔白骨的怪物都被消滅了，但我們也付出了相應的(現在想想，也是不必要的)代價。至于那個到處追隨安德魯夫人、逼得她快要發(fā)瘋的鬼影，無論這個可憐的女人現在身在何處，它還是陰魂不散地追隨著她。路德和我背負著這樣的"光輝"業(yè)績，在一個霧蒙蒙的秋季午后來到了肖辛路62號，精神抖擻地拉響了門鈴。

我們站在臺階上，身后隱約傳來車輛來往的聲音。路德戴著手套的右手緊緊握著拉鈴帶。鈴聲消失在房屋深處。我觀望著四周，門上的油漆被陽光曬得起皮，磨損的信箱站在一旁，四扇菱形的毛玻璃窗里透著無盡的黑暗。門外一派凄涼與孤獨的景象，濕透的櫸樹葉堆積在門廊角落里，四散在門外的小道與草坪上。

"聽好，"我開口道，"記住我們的新規(guī)矩。不要看到什么就大聲說出來。不要在所有人面前肆無忌憚地說出誰是兇手、什么殺人手法和謀殺時間。最重要的是，不要模仿客戶，這招從未有過好結局。"

"你的規(guī)矩可真多，露西。"路德說道。

"沒錯，就是這樣。"

"你知道的，別人一開口我就能聽出他們的口音，所以我下意識的就開始模仿他們。"

"好吧，那就等事后再默默地模仿，而不是當著所有人的面大聲模仿，尤其是當對方是個兩米高、有口吃的愛爾蘭碼頭工人，而且我們離最近的公路還有半英里遠的時候。"

"是啊，誰想到他體型那么高大，身手卻很敏捷。"路德說道，"不過，被別人追趕能讓我們保持身材苗條。你感覺到什么了嗎？"

"還沒有。不過我們站在在房屋外面，很難感覺到什么。你呢？"

他松開緊握門鈴的手，輕輕地調整了下外套的衣領。"很奇怪，我有感覺到。在過去的幾個小時內，花園里有過死亡事件。就在小路中間那棵月桂樹下發(fā)生的。"

"我猜，你只是看到了一個小小的光環(huán)。"我把頭歪到一邊，半瞇著雙眼，靜靜聆聽著屋內的動靜。

"沒錯，大概是老鼠那么大。"路德承認道，"我猜可能是只田鼠，應該是被貓逮到了之類的。"

"那么……如果只是只田鼠的話，應該和我們的案件無關吧？"

"應該沒什么關系。"

毛玻璃窗后，房屋的深處，我察覺到一絲動靜：有個身影在黑暗的大廳里移動。"好了，開始行動了。"我說道，"她來了。記住我剛才說的一切。"

路德彎下腰，拿起腳邊的粗呢袋子。我們向后退了幾步，臉上掛上友善、禮貌的微笑。

我們默默地等著。什么也沒有發(fā)生。大門依然緊閉。

屋里并沒有人。

路德剛要開口說些什么，我們就聽到身后傳來一陣腳步聲。

"真是抱歉！"一個女人的身影從薄霧中緩緩出現，但當我們轉過身時，她加快了腳步，一路向我們跑來。"真是太抱歉了！"她又說了一遍。"我來晚了。我沒想到你們這么快。"

她爬上臺階。出現在我們眼前的是一位身材矮胖、圓臉的中年女人。她那一頭灰金色的直發(fā)用夾子一絲不茍地別在耳后。她穿著一條黑色的長裙、一件干凈整潔的白襯衫，外面還套著一件寬大的羊毛衫，毛衫兩側掛著兩個松垂的口袋。她的手里拿著一個薄薄的文件夾。

"霍普夫人？"我問道，"晚上好，夫人。我的名字叫露西卡萊爾，這位是安東尼路德，我們是路德探社的。我們是接到你的電話后趕過來的。"

這個女人的腳步停留在倒數第二階臺階，她那雙灰色的眼睛望著我們，眼神里充滿了不信任、怨氣、不確定、還有畏懼。由于職業(yè)的特殊性，這種眼神我們早已司空見慣，所以我們并沒有太在意。

她的眼神不斷在我倆身上游走，從我們整潔的衣服到梳妝整齊的頭發(fā)，從我們腰間閃閃發(fā)亮的長劍到手上提著的沉重背包，停留在我們的臉上。她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雙手用力插在羊毛衫兩側的口袋里，這使得口袋顯得更加下垂。

"只有你們兩個？"她終于開口道。

"只有我們。"我說。

"你們看起來很年輕。"

路德臉上燃起熱情的微笑，那微笑簡直可以點燃夜晚的天空。"確實如此。霍普夫人，你也知道的，只有年輕人才行。"

"其實，我并不是霍普夫人。"為了回應路德，她的臉上也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但那笑容一閃而過，留下的還是焦慮的表情。"我是她的女兒，蘇澤馬丁。恐怕我母親來不了了。"

"但我們約好了和她見面的，"我說，"她說要帶我們參觀這棟房子。"

"我知道。"那女人低下頭，盯著自己的黑色皮鞋。"恐怕母親不想再來這里了。父親的死已經讓她備受打擊，但最近夜里的……騷擾實在是沒完沒了。昨晚的情況尤其糟糕，所以母親受夠了。她現在搬到我家了。我們想把房子賣掉，但首先要把這棟房子弄安全了才行……"她微微瞇起雙眼。"這也是我們叫你們來的原因……不好意思，不過你們沒有主管嗎？調查案件不應該有成年人在場監(jiān)視的嗎？你們到底多大歲數？"

"我們的歲數足夠大了，也足夠年輕。"路德說道，臉上還掛著微笑，"絕佳的年紀。"

"嚴格來說，女士。"我補充道，"法律規(guī)定是，探員只有培訓期間才必須有成年人陪同。確實，有些大的公司總是會派出一些主管人員，但那是他們自己的政策。我們是正規(guī)、獨立的探社，而且我們覺得成年人的陪同沒有必要。"

"從以往的經驗來看，成年人反而會很礙事。不過，如果你想看的話，我們當然是有正規(guī)執(zhí)照的。"路德語氣甜蜜地說道。

那女人用手捋了捋她整齊的金發(fā)。"不，不用……那就沒必要了。既然母親指明要你們來，我想應該是沒問題的……"她的聲音有些低沉，也充滿了不確定。說完，我們都沉默了一小會兒。

"謝謝你，女士。"我又瞥了一眼那扇靜靜等待的大門。"還有一件事。這個房子里還有其他人嗎？剛才按門鈴的時候，我以為――"

她迅速抬起頭，盯著我說："沒有，絕不可能有別人，的鑰匙在我手上。"

"好的，那一定是我搞錯了。"

"那么，我就不耽誤你們的時間了。"馬丁女士說道，"母親填好了你們給她的表格。"她拿出一個淺黃色的軟皮文件夾。"她希望這能對你們有用。"

"那是肯定的。"路德把文件夾隨手塞進了大衣里。"非常感謝。那我們就開始工作了。請轉告你母親，我們明天早上會聯系她。"

那個女人遞給了他一串鑰匙。遠處的馬路上，汽車的鳴笛聲絡繹不絕。離宵禁還有一段時間，但夜幕已漸漸降臨，人們開始變得焦躁起來。很快，倫敦的街道上會變得空無一人，留下的只有繚繞的薄霧和朦朧的月光。至少，大人們是看不到其他任何東西了。

蘇澤馬丁顯然也意識到天色漸晚。她抬起雙手，拉緊身上的羊毛衫。"那么，我也該走了。祝你們好運吧……"她避開了我們的目光，"真是太年輕了！這個世界變成這個樣子，真是太可怕了。"

"晚安，馬丁女士。"路德說道。

她并沒有回答他，而是快步走下了臺階。沒一會兒，她的身影在清霧中漸行漸遠，終于消失在通向馬路的月桂樹下。

"她看起來真是一點兒都不高興。"我說道，"希望明天早上我們就能處理完這個案件。"

"好今晚就把它解決掉。"路德說道，"準備好了嗎？"

我輕輕拍了拍長劍的劍柄，"準備好了。"

他沖我笑了一下，走上了臺階，像變魔法一般，把鑰匙插進了門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