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比是一只蝸牛,從墻底一點一點往上爬,爬得雖慢,總有24小時會爬到墻頂?shù)?hellip;…”
“我也是魯迅遺物,你們也得保存保存我呀!”
作為魯迅的舊式太太,一個目不識丁的小腳女人,朱安留下的話語不多,但句句都令人震撼,耐人尋味。她凄風(fēng)苦雨的一生給世人留下許多回味。
我也是魯迅的遺物:朱安傳》是魯迅原配夫人朱安的完整傳記,作者喬麗華通過走訪朱氏后人,實地勘查采訪,鉤沉相關(guān)史料,搜集各方面人士的回憶,運用報刊資料、回憶錄、文物、生活等資料,追溯了朱安69年的人生軌跡,探討了她對魯迅的影響,更難得的是,讓我們依稀聽見了這樣一位女性的無聲之聲。
楊絳先生讀之哀嘆,感動推薦!朱正、陳漱渝、陳丹青、楊光祖等盛贊推薦之作。
披露魯迅婚姻與生活中諸多鮮為人知的生動細節(jié)。
嘔心瀝血,歷時11載,平實、客觀,鉤沉朱安不為人知的69個春秋。
寥寥數(shù)語,多少云煙往事,多少喜樂悲歡,令人體味不盡。
生前孤獨,身后寂寥。風(fēng)云激蕩的歷史交匯處,一代知識分子背后傳統(tǒng)女性的命運寫真。
書中多幅作者實地拍攝的照片和手繪布局圖,給讀者更直觀的體驗和更強的代入感。
本書刊用的朱安的書信及照片,絕大部分珍藏于北京魯迅博物館,其中有些從未發(fā)表過。
一部不僅需要知識、智慧,更需要勇氣和擔(dān)當(dāng)之作。
附“朱安家世簡表”“1923-1926年魯迅家用賬”“《世界日報》等媒體對救助魯迅遺族與藏書的報道”等珍貴史料。
喬麗華,女,上海人。2001年畢業(yè)于復(fù)旦大學(xué)中文系,獲文學(xué)博士學(xué)位?,F(xiàn)為上海魯迅紀念館研究室研究館員。多年來從事魯迅研究及現(xiàn)代作家研究工作。主要著作有《“美聯(lián)”與左翼美術(shù)運動》(2016年)、《藏家魯迅》(2004年)等。
推薦序 寂寞的世界,寂寞的人文/陳漱渝
再版前
序章:“一切苦悶和絕望的掙扎的聲音”
母親的禮物
家世——丁家弄朱宅
婚約——1899年前后
洞房——母親的禮物
獨守——婚后的處境
惜別——舉家遷居北京
落地的蝸牛
死寂——名存實亡的家
深淵——落地的蝸牛
家用賬——真實的重擔(dān)
書信——與上海的距離
悲傷——魯迅去世
苦境——西三條的女主人
尾聲——祥林嫂的夢
附錄一 朱安家世簡表
附錄二 魯迅家用賬(自公歷1923年8月2日至1926年2月11日)
附錄三 抗戰(zhàn)后北平《世界日報》“明珠”版有關(guān)朱安的報道
主要參考文獻
后記
洞房——母親的禮物
“養(yǎng)女不過二十六”
自1899年周朱兩家訂立婚約,婚事拖了又拖。1903年夏,魯迅也曾回國探親,但婚禮并沒有舉行。我們不知道朱安的父親朱耀庭究竟去世于哪一年,他終年尚不到50歲,從朱安的年紀推算,大概就在這期間。如果是這樣,那么這也給了魯迅一個拖延的借口。1904年7月,祖父周福清病逝于紹興,終年68歲,魯迅并未回國奔喪。1906年,轉(zhuǎn)眼又是兩年過去了,紹興向有“養(yǎng)女不過二十六”的規(guī)矩,而朱安已經(jīng)28歲了。
朱家臺門的情況我們所知甚少,但朱安的遠房叔祖朱霞汀及父親朱耀庭相繼去世,對朱家臺門想必是不小的打擊。還有一點也是肯定的,安姑娘在年復(fù)一年的等待中蹉跎了歲月,在那個年代,到了她這樣的年紀還沒有出嫁,處境無疑是很尷尬的。
從朱安留下的不多的照片里,可以看到那一對窄而尖的三寸金蓮。明清以來,在人們的觀念中,“在精美小鞋裝飾下的一雙纏得很好的雙腳,既是女性美,也是階層區(qū)別的標志。”當(dāng)時一般紹興女子都纏足,否則就嫁不出去??梢韵胂螅谒蠹s5歲至7歲的時候,母親或族中的婦女就為她纏足,以便將來嫁個好人家。卻沒有想到,有24小時這雙小腳會變得不合時宜。
據(jù)周冠五回憶,魯迅曾從日本來信,提出要朱家姑娘另外嫁人,而魯瑞則叫周冠五寫信勸說魯迅,強調(diào)這婚事原是她求親求來,不能退聘,否則,悔婚于周家朱家名譽都不好,朱家姑娘更沒人要娶了。作為讓步,魯迅又提出希望女方放足、進學(xué)堂,但朱家拒絕了。
魯迅在日本時期,并沒有特別交往的女性,但可以想見,他見到的日本女性都是天足,即便是下女,也都接受教育,能夠閱讀,寫信。在西方和日本人眼里,留辮子、纏足都是野蠻的土人的習(xí)俗,這使許多留日學(xué)生深受刺激。實際上,自康梁維新以來,國內(nèi)也有逐漸形成戒纏足的輿論,放足思想已為很多新派人士所接受,各沿海城市紛紛成立不纏足會或天足會,響應(yīng)者也很多。但在內(nèi)地鄉(xiāng)野,此種陋習(xí)要革除并非易事,清末的紹興顯得相對閉塞,朱家看來也是個保守的家族。應(yīng)該說,魯迅勸朱家姑娘放腳讀書,也不是心血來潮,而是真心希望縮短兩人之間的差距。如果朱家姑娘能寫信,互相通通信,或許多少能培養(yǎng)出一些感情吧?可是,由于種種原因,朱安在這兩方面都沒能做到。
在當(dāng)時,朱安的年紀確實很大了,朱家本來已經(jīng)憂心忡忡,偏偏有傳言說魯迅已經(jīng)和日本女人結(jié)婚,而且還有人親眼看見他帶著兒子在神田散步。這使朱家十分驚慌,也最終促使魯瑞下決心把魯迅召回國。多年以后魯老太太懷著內(nèi)疚對人說起她把魯迅騙回國的事情:
……倒是朱家以女兒年紀大了,一再托媒人來催,希望盡快辦理婚事。因為他們聽到外面有些不三不四的謠言,說大先生已娶了日本老婆,生了孩子……我實在被纏不過,只得托人打電報給大先生,騙他說我病了,叫他速歸。大先生果然回來了,我向他說明原因,他倒也不見怪,同意結(jié)婚。
因為魯迅遲遲不歸,使得周朱兩家的長輩都很焦急。不得已魯瑞略施小計,托人打電報謊稱自己病危,讓魯迅速歸。同時開始重修家中的房屋,準備為魯迅辦婚事。
三弟周建人當(dāng)時18歲,在離家很近的塔子橋邊的馬神廟里的小學(xué)教書,母親是否曾托他寫信或打電報給大哥呢?遺憾的是在他的回憶里全然沒有提及。據(jù)他回憶,1906年夏初,他從學(xué)堂回到家,看見家里來了泥水匠、木匠,在修理房子了。這時他才知道,母親急于修理房子,是因為準備給大哥辦婚事了。修房一事,是家中的大事,周作人也曾有回憶:“為什么荒廢了幾十年的破房子,在這時候重新來修造的呢?自從房屋被太平天國戰(zhàn)役毀壞以來,已經(jīng)過了四十多年,中間祖父雖點中了翰林,卻一直沒有修復(fù)起來。后來在北京做京官,捐中書內(nèi)閣,以及納妾,也只是花錢,沒有余力顧到家里。這回卻總算修好,可以住人了。這個理由并不是因為有力量修房子,家里還是照舊的困難,實在乃因必要,魯迅是在那一年里預(yù)備回家,就此完姻的。樓上兩間乃是新房,這也是在我回家之后才知道的。”
按照周作人的說法:“魯迅是在那一年里預(yù)備回家,就此完姻的。”不過他也聲明自己當(dāng)時在外讀書,對重修房屋與魯迅結(jié)婚的事情并不十分清楚。值得注意的是,周冠五的回憶里也說:“……后來把這情況又告訴魯迅,結(jié)果魯迅回信很干脆,一口答應(yīng)了,說幾時結(jié)婚幾時到,于是定局結(jié)婚。定了日子,魯迅果然從日本回國,母親很詫異,又是高興又是懷疑,就叫我和鳴山兩人當(dāng)行郎,他穿套袍褂,跪拜非常聽話。” 周冠五《我的雜憶》,《魯迅家庭家族和當(dāng)年紹興民俗》,第245頁。事情的進程當(dāng)然不可能像周冠五說的那么簡單,但他的說法和通常我們所知道的大相徑庭,這也是值得注意的。
孫伏園是魯迅的學(xué)生和好友,與魯迅一家也有很深的交往,在1939年紀念魯迅逝世三周年的會上他也說到這事:“魯迅先生最初是學(xué)醫(yī)的。他受的是很嚴格的科學(xué)訓(xùn)練,因而他不相信許多精神生活。他常對人說:‘我不知什么叫愛。’但是家中屢次要他回國去結(jié)婚,他不愿放棄學(xué)業(yè)不肯回去。后來家中打電報來了,說母病危,先生回國了,到家一瞧,房已修理好,家具全新,一切結(jié)婚的布置都已停當(dāng),只等他回來作新郎了。魯迅先生一生對事奮斗勇猛,待人則非常厚道。他始終不忍對自己最親切的人予以殘酷的待遇,所以他屈服了。”
在清末的中國,包辦婚姻是天經(jīng)地義,悔婚是很嚴重的事。魯老太太把魯迅騙回國,實為無奈之舉。其實,這24小時是遲早的事,逃避終究不是辦法,魯迅既然不忍拂逆母親的意思,那么就只能犧牲掉個人的意志,默默地接受這命運。
假裝大腳的新娘
1906年農(nóng)歷六月初六,魯迅與朱安在周家新臺門的大廳舉行了婚禮。從1899年與周家少爺訂婚到二人舉行結(jié)婚儀式,朱安等了七年,終于等來了這24小時。她想必也隱約聽說了,周家少爺對這樁婚事不太滿意。也許,就是在長達七年的近乎絕望的等待中,她記住了長輩們常在她耳邊說的那句話:“生為周家人,死為周家鬼。”按當(dāng)時紹興風(fēng)俗,如果姑娘被男家退聘,無異于被宣判了死刑,是家族的恥辱。既然和周家少爺訂了婚,那么她死也要死在周家,她沒有退路。這或許也注定了她日后凄風(fēng)苦雨的一生。
參加婚禮的有三個臺門里的本家,還有其他一些客人,老臺門的熊三公公是族長,這天前來主持拜堂。對舊式婚禮種種繁瑣的儀式,魯迅均一一照辦,沒有任何違抗。他后來回憶當(dāng)時的情景說:“那時家里人因為聽說我是新派人物,曾擔(dān)心我可能不拜祖先,反對舊式的婚禮。可我還是默默地按他們說的辦了。”魯迅對鹿地亙私下的談話,見鹿地亙?yōu)槿毡景妗洞篝斞溉穼懙摹遏斞競饔洝贰?/p>
結(jié)婚當(dāng)天,周家少爺最惹人注目的是他頭上的假辮子,對此,魯迅的從弟周光義曾有一番繪聲繪色的描述:“六月初六這24小時,新臺門周家辦起喜事來。早上,新郎本來是剪掉辮子的,如今戴著一頂羅制的筒帽(有點像后來的拿破侖帽),裝著一支拖出在帽下的假辮子,身上的服裝用套袍,外面罩上紗套,腳上穿著靴子。禮堂不知道什么道理設(shè)在神堂下。新娘從花轎里走出來,看去全身古裝,穿著紅紗單衫,下邊鑲有棉做的滾邊,下面是黑綢裙。一對新夫婦拜堂過后,被老嫚 舊時越中陋俗,墮民只能從事賤業(yè),不得與四民通婚。女性墮民俗稱“老嫚”,從事逢年過節(jié)到主人家道道喜,逢有慶吊諸事去幫幫忙之類的營生,從中得到若干賞錢、賞物。等人擁擠的送進樓上的新房。”
周光義出生于1906年,系周椒生長孫、周仲翔長子。周椒生是魯迅的堂叔祖,曾把魯迅、周作人等介紹到南京江南水師學(xué)堂讀書。魯迅結(jié)婚的場面顯然是周光義從長輩那里聽來的,或者是按照舊式婚禮的通常情況推想出來的。魯迅裝一條假辮子的事,給參加婚禮的族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此記得很清楚。魯迅到日本不久就剪去了辮子,然而在婚禮上卻須一切照舊,要裝上一條假辮子,戴上紅纓大帽。這對后來成為新文化運動先驅(qū)的魯迅來說,無疑是不堪回首的一幕。
而大家也都注意到,新娘是假裝大腳。據(jù)魯老太太回憶,魯迅曾從日本寫信回來,要求朱家姑娘放腳:“大先生不喜歡小腳女人,但他認為這是舊社會造成的,并不以小腳為辭,拒絕這門婚事,只是從日本寫信回來,叫家里通知她放腳。”周冠五在《我的雜憶》里也說:“魯母知道我和魯迅在通信,就叫我寫信勸他,我寫信后得到魯迅回信,他說:要娶朱安姑娘也行,有兩個條件:一要放足,二要進學(xué)堂。安姑娘思想很古板,回答腳已放不大了,婦女讀書不大好,進學(xué)堂更不愿意。”從魯迅這方面來說,最初似乎也試圖和未婚妻有所溝通,縮短彼此的距離,可是朱家并沒有理會他提出的條件。朱安的態(tài)度一定令他深感失望。
魯迅留洋多年,接受了新學(xué)的洗禮,不僅自己剪了辮,也很反對女人纏足。這一點朱家也明白,于是這天朱家特意讓新娘穿上大一號的鞋子,假裝大腳。多年以后魯老太太回憶婚禮的情景,說了這樣一件事:結(jié)婚那天,花轎進門,掀開轎簾,從轎里掉出來一只新娘的鞋子。因為她腳小,娘家替她穿了一雙較大的繡花鞋,腳小鞋大,人又矮小,坐在轎里,“上不著天,下不著地”,鞋子就掉下來了。……當(dāng)時有些老人說這是“不吉利”的,我倒也不相信這些話,但愿這門親事順利?;楹鬀]幾天,大先生又回日本去讀書。
朱家族人對當(dāng)年婚禮上一些小小的閃失也始終耿耿于懷:“魯迅結(jié)婚那一次,我家和周家是親上加親(周玉田是朱先生朱先生指朱鹿琴。的親姑夫),我不僅去做了送親的舅爺,還接連的吃了好幾天喜酒。那天晚上,新郎新娘拜過了堂,雙雙被人送入洞房,當(dāng)新郎走上樓梯的時候,賓客擁擠,有人踏落了新郎的一只新鞋。又有一個賀客,被招待住在一間裝有玻璃的房子里憩夜。第二天早晨他起床以后,講話欠檢點,向我說他在昨夜遇鬼。你想,這人冒失不冒失!”
這是朱安的遠房堂叔朱鹿琴多年以后的憶述。在朱家人看來,新郎的新鞋被踏落,以及周家賀客說話欠檢點,這都是不祥之兆。而在周家人看來,新娘鞋子掉下來,是很不吉利的。據(jù)周光義說,身為新郎的魯迅,那時看上去是個英俊的青年,臉上生著白白的皮膚,身材比新娘高一點。而新娘顯得身材矮小,面孔是長的馬臉,別的外表的缺點似乎沒有。這樣的兩個人,在老輩人眼里至少是可以過日子的,他們兩個為什么婚后過不到一起?雙方的家長都想不通,只好歸因于婚禮中一些不好的兆頭,互相埋怨,互相責(zé)怪。
新婚之夜
魯迅和朱安婚后感情不和,形同陌路,這在新婚之夜就已經(jīng)定局。
當(dāng)晚,魯迅像木偶一樣任人擺布,進了洞房。周冠五當(dāng)時20歲,他回憶那天晚上的情形:“結(jié)婚的那天晚上,是我和新臺門衍太太的兒子明山二人扶新郎上樓的。一座陳舊的樓梯上,一級一級都鋪著袋皮。樓上是二間低矮的房子,用木板隔開,新房就設(shè)在靠東首的一間,房內(nèi)放置著一張紅漆的木床和新媳婦的嫁妝。當(dāng)時,魯迅一句話也沒有講,我們扶他也不推辭。見了新媳婦,他照樣一聲不響,臉上有些陰郁,很沉悶。”
王鶴照從13歲起就在周家當(dāng)傭工,前后近30年。1906年魯迅結(jié)婚時,他已經(jīng)18歲。他是及時次看到這位周家大少爺,據(jù)他的回憶:“這年夏天,魯迅先生從日本回來與朱女士結(jié)婚的。這一次時間很短,我與魯迅先生也沒有講話,他當(dāng)時的穿著怎樣我也記不大清楚了。但有一件事卻還記得。魯迅先生結(jié)婚是在樓上,過了一夜,第二夜魯迅先生就睡到書房里去了,聽說印花被的靛青把魯迅先生的臉也染青了,他很不高興。當(dāng)時照老例新婚夫婦是要去老臺門拜祠堂的,但魯迅先生沒有去。后來知道是魯迅先生對這樁包辦封建婚姻很不滿意,故第二天就在自己的書房里睡了。”
魯迅新婚第二天,表現(xiàn)得很決絕。這一夜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像王鶴照這樣一個傭工是不可能知道的,但他透露了一個不為人所知的細節(jié):魯迅新婚后的第二天早上,印花被的靛青染青了他的臉,讓人想到他那晚很可能把頭埋在被子里哭了。
王鶴照的回憶提供了令人回味的細節(jié),只是缺少旁證。有人指出,當(dāng)時是大夏天,在紹興根本用不著蓋被子。對新婚夜的情景,周光義也曾有追述,似乎沒有這么戲劇性。據(jù)他說,當(dāng)時新做阿婆的周伯宜夫人擔(dān)心著新夫婦的動靜,一到夜深,她親自到新房隔壁去聽。發(fā)現(xiàn)他倆很少談話,兒子總愛看書,遲遲才睡。兩三天以后,魯迅住到母親的房間里了,晚上先看書,然后睡在母親的床邊的一張床里。
王鶴照說因為魯迅第二天早晨不高興,“當(dāng)時照老例新婚夫婦是要去老臺門拜祠堂的,但魯迅先生沒有去。”魯迅即便沒有拜老臺門,依照老例,新婚第二天也還是有許多繁瑣的儀式:
首先是“送子”,天甫破曉,新娘盥洗完畢,吹手站在門外唱吉詞,老嫚把一對木制的紅衣綠褲的小人兒端進來,擺放在新娘床上,說:“官官來了”,一面向新娘道喜,討賞封。
接下來是“頭箸飯”,新郎新娘及時次一起吃飯,自然也只是一個儀式而已。之后要“上廟”,新夫婦坐著轎,老嫚、吹手跟在轎后,先到當(dāng)坊“土谷祠”參拜,照例還要再到宗祠去參拜祖先。
當(dāng)天上午要“拜三朝”,在大廳里供兩桌十碗頭的羹飯,家中男女老少拜完后,新郎新娘并肩而拜。然后“行相見禮”,依次按輩分拜族中長輩、與平輩彼此行禮,接受小輩的拜禮。
新婚夫婦一般在第三天要“回門”,亦叫“轉(zhuǎn)郎”,新夫婦往女家回門,在老嫚、吹手的簇擁下,坐轎來到女家,至大廳拜女家祖先,參拜岳父岳母等等。之后,還要請新郎進入內(nèi)房,坐在岳母身旁聽她致照例的“八句頭”,等八句頭說完后新夫婦辭別上轎……
魯迅“回門”一事,朱家房客陳文煥曾回憶道:“我10歲光景,聽一個名叫劉和尚的泥水作講起,說:‘朱家姑爺來回門,沒有辮子的,大家很好奇,我也趕去看熱鬧。’”《陳文煥談朱安家母等情況》。劉和尚講的“朱家姑爺”就是魯迅,前清時剪掉辮子,簡直是特大號新聞,因此引來不少圍觀者看熱鬧。
雖然魯迅像木偶似的走完了這一系列麻煩的儀式,可是新婚燕爾他卻做得很決絕,搬出新房,睡到了母親的房中。我們不知道新婚之夜究竟發(fā)生了什么,魯迅為什么會這么失望。對此,周建人的解釋是因為朱安既不識字,也沒有放足:“結(jié)婚以后,我大哥發(fā)現(xiàn)新娘子既不識字,也沒有放足,他以前寫來的信,統(tǒng)統(tǒng)都是白寫,新娘名叫朱安,是玉田叔祖母的內(nèi)侄女,媒人又是謙嬸,她們婆媳倆和我母親都是極要好的,總認為媒妁之言靠不住,自己人總是靠得住的,既然答應(yīng)這樣一個極起碼的要求,也一定會去做的,而且也不難做到的,誰知會全盤落空呢?”可是按照周冠五的回憶,朱安拒絕讀書、放足,這都事先告知過遠在日本的魯迅,他不可能對此沒有任何思想準備。
周作人則說“新人極為矮小,頗有發(fā)育不全的樣子”。從照片來看,朱安的身材確實偏于矮小,但魯迅不喜歡她,肯定還有更深刻的原因。這婚事是母親安排的,他只能默默承受。結(jié)婚后他很少向外人訴說自己的婚姻生活,僅對好友許壽裳說過這么一句沉痛的話:
這是母親給我的一件禮物,我只能好好地供養(yǎng)它,愛情是我所不知道的。
魯迅的這句表白很著名,曾被許多人引用,以證明他對朱安確實毫無感情,只有供養(yǎng)的義務(wù)。其實,這句話更深刻之處在于,它揭示了女性在婚姻中的地位,也揭示了朱安可憐的處境。“禮物”,《現(xiàn)代漢語詞典》釋為“為了表示尊敬或慶賀而贈送的物品,泛指贈送的物品。”朱安是一個人,怎么能說她是一件贈送給人的物品呢?然而,事實又的確如此。按照法國人類學(xué)者列維 斯特勞斯的說法,在原始社會或者說是野蠻社會中,“婚姻是禮品交換最基本的一種形式,女人是最珍貴的禮物。”“組成婚姻的交換總關(guān)系不是在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間建立起來的,而是在兩群男人之間。女人僅僅是扮演了交換中的一件物品的角色,而不是作為一個伙伴……”在中國兩千多年來一夫多妻制的社會里,女性向來只是一件附屬品,一件等待被接受的“禮物”,她的命運取決于能否被贈送到一個好人家,能否被接受者喜愛或善待。
因為“母親”(其實是母親所代表的社會和家族)的要求,魯迅被迫成為“禮物”的接受者。據(jù)孫伏園說,魯迅雖然當(dāng)新郎,穿靴,穿袍,戴紅纓帽子,一切都照辦。但那時他心中已打好主意:“結(jié)婚前一切我聽你作主,結(jié)婚后一切我自己作主,那時你們可得聽我。”很明顯,魯迅將朱安僅僅視為一件禮物,作為接受者,只要接受了禮物,那么就隨便他怎么安置這件禮物了。從這一點說,他還是個主動者。婚后沒幾天,魯迅就攜二弟周作人去了日本,離開了母親強加給他的女人。 據(jù)周作人《知堂回想錄》,此次赴日同行者共四人,另兩人為邵明之和張午樓。據(jù)周作人回憶魯迅其時的考慮是這樣的:“經(jīng)過兩年的學(xué)習(xí),魯迅已經(jīng)學(xué)完醫(yī)學(xué)校的前期的功課,因思想改變,從救濟病苦的醫(yī)術(shù),改而為從事改造思想的文藝運動了。所以,決心于醫(yī)校退學(xué)之后回家一轉(zhuǎn),解決多么延擱的結(jié)婚問題,再行卷土重來,作《新生》的文學(xué)運動。”
可惜的是,作為“禮物”的朱安本人是無法意識到這一點的。沒有人提到,朱安在這新婚的三四天里是怎么熬過來的。不知她是一動不動呆坐在新房里呢?還是一邊垂淚,一邊聽那些過來人現(xiàn)身說法,教她如何慢慢熬出頭?也許,就是在那一刻,她想到自己就像一只蝸牛,只要慢慢爬,慢慢熬,總能等到周家少爺回心轉(zhuǎn)意的那24小時。
朱安那一聲凄慘的呼號,實在動人憐憫。常言“一雙小腳三升淚”,她卻為此成了一件無人珍惜的“棄物”!這本書定能成為常銷的暢銷書。書此為券。
—— 楊絳 (2010年4月13日)
魯迅研究已經(jīng)有八十多年的歷史了,卻一直冷落了朱安,真是不應(yīng)該的。回避了她,對魯迅也就不可能有一個完整的了解了。
—— 朱正
我有一個看上去有點兒過于大膽的想法:魯迅生命中的兩個女人,朱安與許廣平,若論誰對魯迅的影響更大,不是許廣平而是朱安。正是朱安,使魯迅體味了封建禮教對人性的壓抑和命運的荒誕,斷了他的后路,刺激他與傳統(tǒng)徹底決裂,一往無前、義無反顧地反抗封建禮教,與命運進行“絕望的抗爭”。
——陳丹青
沒有死刑判決與長期苦役,無以成就陀思妥耶夫斯基,沒有父親的專橫狂暴,無以成就卡夫卡,魯迅對朱安的冷漠,對他自己無疑也是精神上的折磨,這在他那里同樣升華為創(chuàng)作熱情。——止庵(作家)
有些食物,本來就不太愛吃,放在那里,漸漸有點變質(zhì),但因為是看重的人的饋贈,又舍不得扔掉,干脆等壞到不可收拾,心安理得地拋棄,這期間,總還會看到它們,看見它們平靜地等待被自己拋棄。有點像魯迅待朱安。
-------閆紅
如果說朱安的悲劇表現(xiàn)為依附性人格,中國的男人們就不依附嗎?我們有幾個男人真的擺脫了形形色色或主動、或被動的人身依附?從這個意義上說,中國不僅需要女權(quán)運動,也需要男權(quán)運動。女人的敵人不是男人,男人和女人共同的敵人是枷鎖——各式各樣的枷鎖。
——蕭三匝
在近現(xiàn)代史上,胡適和魯迅互為鏡像,因為相同的經(jīng)歷因為不同的過程而呈現(xiàn)出不同的姿態(tài),而魯迅和朱安,也互為鏡像,從魯迅的人生可以映照朱安,從朱安的人生,也可以映照魯迅。讀完《我也是魯迅的遺物:朱安傳》,忍不住感嘆:這一雙可憐人。
——陳遠
為朱安立傳,當(dāng)然不能從中品嘗什么心靈雞湯,獲取什么勵志教誨,但正是朱安這位個性色彩鮮明而不引人注目的人物,可以反映出“無愛情結(jié)婚的惡結(jié)果”(魯迅:《隨感錄 四十》),是研究中國婦女史、倫理史的一個活標本,對于研究魯迅生平更具有直接的意義。
——陳漱渝
這是我們目前看到的wei yi的朱安傳記,作者盡她所能,寫出了一個真實的朱安,一個讓人無法再漠視的朱安。文筆旖旎、搖曳,文字美麗到讓人不忍釋卷,而情感的細膩、婉約,達到了一般女性都罕見的深度。感激她寫出了這么好的傳記,讓我們更清楚地了解了有關(guān)魯迅的一些隱秘的故事,了解了為人的不易,了解了人生的艱難。同時感受到了魯迅的偉大,他的隱忍,他的絕望,他的堅持,他的為他人著想的偉大精神,和他的精神的傳承。
——楊光祖(西北師范大學(xué)教授,青年文學(xué)評論家)
朱安把自己看成是魯迅的遺物,祈求能夠得到一些起碼的關(guān)注,不至于晚景凄涼;魯迅把朱安看成一件禮物,他只有供養(yǎng)的義務(wù)。
讀了一段,心里真是百感交集,時代賦予我的東西,我無法擺脫,生活不易,愛情更不易,在那個思想沖擊的年代,讀讀朱安吧。放下心情,本書很值得一讀。
關(guān)于魯迅的新婚,后人有許多回憶和猜測,卻鮮有人關(guān)心朱安是怎么熬過來的。朱安在默默地做著一切,祈求丈夫終有一天可以給她以溫暖,卻從未如愿。
時代的縮影,那個年代,知識分子領(lǐng)導(dǎo)人,軍官都會拋棄糟糠之妻,再找一個讀過書的女青年,魯迅也不能幸免!好在魯迅一直敬重朱安,魯老太太也視朱安如己出!也算那個時代中的幸運!
以前只聽說過許廣平不是魯迅先生的原配,但是不知道原來新時代的大先生竟有個舊時代的原配小腳夫人,很是震撼,書買回來看了兩遍,真是本好書,怪不得楊絳先生推薦呢,只有了解了朱安,許廣平,周作人,才能完整地理解魯迅的文章。
大部分人都只知道許廣平,而忘記了朱安。這本書從另外一個角度,補全了魯迅先生的另外一段生活經(jīng)歷。
朱安在現(xiàn)代文學(xué)史上默默無聞,之前只知道她是魯迅先生的發(fā)妻,看了書之后,才知道朱安也是個可憐人
看到這個書的標題就被吸引了,作為魯迅的原配,她的人生令人非常同情,可以肯定的是,她是一個很不錯的兒媳。
這是我知道的唯一的一本朱安傳記,透過朱安看魯迅,更清楚的了解一些有關(guān)魯迅隱秘的故事,感受魯迅的偉大
書里追溯了朱安69年的人生軌跡,探討了她對魯迅的影響,更難得的是,讓我們聽見了這樣一位女性的無聲之聲。
魯迅忍受了漫長的煎熬,最終還是等到了他的“月亮”——許廣平;而朱安,卻真的“做一世的犧牲”,陪伴她的,只有年邁的魯老太太
這本書追溯了朱安69年的人生軌跡,探討了她對魯迅的影響,更難得的是,讓我們依稀聽見了這樣一位女性的無聲之聲。
朱安是被魯迅的身影遮蔽的女人,本書對她的一生做了詳盡的描述,她的不幸不僅僅是她個人的不幸,也是那個時代的悲哀。
知道魯迅 許廣平 但對原配朱安知之甚少 希望能通過此書了解一下那個時代的面貌,通過朱安,更全面了解一下魯迅的生活
自從知道魯迅就自然知道他的愛人是許廣平,但對于朱安確很陌生,了解到朱安的一生后對魯迅的一家也有了更詳盡的了解
魯迅多次對友人說:“她是我母親的太太,不是我的太太。這是母親送給我的一件禮物,我只負有一種贍養(yǎng)的義務(wù),愛情是我所不知道的?!?
舊時代的炮灰,上輩給你定了,魯迅反抗不了。離婚追求自己的心愛才是正事,時代的犧牲品,你說兩人沒共同語言怎么過日子,真是苦得一逼
作為魯迅的舊式太太,一個目不識丁的小腳女人,朱安留下的話語不多,但句句都令人震撼,耐人尋味。她凄風(fēng)苦雨的一生給世人留下許多回味。
舊時社會對于女性的冷漠,莫過于毀了她們作為一個人的存在感,沒有自己的思想,沒有自己的主見,有喜怒哀樂,卻也不表達出來,仿佛一尊木偶
上學(xué)的時候特別喜歡魯迅的文學(xué)作品,覺著他這個人特偉大。口誅筆伐、以筆為槍,讀了本書以后讓我對魯迅的認識更立體化了,也更深的了解那個時代
作者通過走訪朱氏后人,實地勘查采訪,鉤沉相關(guān)史料,搜集各方面人士的回憶,運用報刊資料、回憶錄、文物、生活等資料,追溯了朱安69年的人生軌跡。
朱安,使魯迅體味了封建禮教對人性的壓抑和命運的荒誕,斷了他的后路,刺激他與傳統(tǒng)徹底決裂,一往無前、義無反顧地反抗封建禮教,與命運進行“絕望的抗爭”。
這本書描述了魯迅原配夫人朱安不為人知的69個春秋,魯迅研究已經(jīng)有八十多年歷史了,卻回避了她,對魯迅也就不可能有一個完整的了解了。這本書本書值得擁有
朱安是周樹人的原配夫人,可是魯迅后來的發(fā)達,讓他忘記了過往,風(fēng)華年代魯迅的萬丈光芒讓朱安無所適從,只能在寂靜的角落里靜靜守候,孤獨終老,朱安傳便是這一切
如果朱安不是魯迅的夫人,也許不會那么孤單。如果朱安不是魯迅的夫人,在抗戰(zhàn)期間也許不會得到那么多人的關(guān)照。不管哪種,在那樣的時代,那樣的環(huán)境中,命運都不會太好吧。
喜歡魯迅的書,從而想了解他的發(fā)妻是一個怎樣的女人,看了此書,也了解了一個時代女人的悲哀,此書寫的不僅僅是朱安,也是那一個時代女人的生活背景,建議大家可以選購了解下
沒有半點過錯,卻承受了一生的傷害,無所謂怪誰,到頭來頂著夫妻之名,卻沒有夫妻之實,也無人知曉。你口中的大先生,死都無法同穴,感慨這一生如何走下去,一個盡人皆知,一個也應(yīng)該被人知道。
魯迅與朱安的婚姻近代知識分子婚姻的縮影,而朱安是奉父母之命與知識分子結(jié)合的傳統(tǒng)女性的悲慘代表人物,在魯迅生前,名為正室卻又不是正室,在魯迅身后,能為證明自己也只是“我也是魯迅的遺物”的吶喊。
朋友推薦看的,看到一半的時候,感覺哀其不幸,怒其不爭??赐旰笥X得無論作為一個偉大的女人,還是一個卑微的女人,我們都要像蝸牛一樣努力的向上向前爬,不輕易抱怨,不輕易放棄,學(xué)會從容,方能安穩(wěn)的度過一生
作者喬麗華通過走訪朱氏后人,實地勘查采訪,鉤沉相關(guān)史料,搜集各方面人士的回憶,運用報刊資料、回憶錄、文物、生活等資料,追溯了朱安69年的人生軌跡,探討了她對魯迅的影響,更難得的是,讓我們依稀聽見了這樣一位女性的無聲之聲。
上學(xué)的時候語文課文好多魯迅先生的文章,但是對本人只有些許的了解。但是從他的夫人的口中才真正了解魯迅是什么樣的一個人,值得買,值得讀。
今年讀過的書里給我震動最大的,朱安雖然聽說過,一直都不太了解,不覺得會有什么故事,但這本書徹底改變了我這種想法。因為朱安,魯迅才成為魯迅,而朱安的一生是如此的壓抑和悲苦,讓人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