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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茂林心里不能不緊張，他不能不猴急！

萬福房地產公司貸款4個億建市貿中心和大型游樂場時，老總萬玉福曾經在金明市華行系統內由上至下進行打點，現在，上級要金明市華行停止給萬福貸款并追回貸出去的款項，萬玉福會甘心嗎？萬玉福惹不起大領導，可惹得起他這個金明市華行行長了啊！如果他對萬福房地產公司停止發放并追回貸款，這在某種程度上就是要萬福的命，萬玉福會不會在一怒之下做出過激行為，揭發華行領導收受賄賂？先不說華行系統內那些比劉茂林官職大的分行領導、比劉茂林官職小的信貸經理、主抓信貸的副行長等是如何不干凈，作為金明市華行行長的劉茂林就曾收受萬福的賄賂，譬如，現在，夏菁菁和劉茂林住的位于萬福花園3期17號樓5單元的復式樓，就是萬玉福為貸款贈送給劉茂林的巨額房產！

歐洲房地產泡沫引發世界房地產業泡沫化之后，中國的房地產曾一度受此影響，不是很景氣。但是，房價經過暫時的回落之后，很快地，又開始被炒起來了。雖然國家有關部委一再出臺措施遏制房價上漲，但如今的房價就像是海水漲潮一樣，其勢根本就難以遏制。受大環境的影響，現在金明市的房價一個勁兒地攀升，每平米賣到了10000元左右。照此計算，劉茂林和夏菁菁住的萬福花園這套復式樓面積大約是300平米，其價格大約就是300萬，數額真是巨大！

劉茂林想到此，心里不由得一陣哆嗦：萬福的事兒一旦深究，豈止是要我的命，恐怕一鍋湯全壞在這只老鼠上了！

想到此，剛剛感到悲劇乍現的劉茂林似乎又看到了一絲希望：一鍋湯全壞了，這似乎是個人人有責，人人又無責的官場案例，現在是個講穩定講大局的社會，上頭恐怕不會大搞興師動眾處理官員的事兒！退一步說，即使要處理官員，政府機關的官員暫不說，就說這華行系統里的官員，比自己官大的還多著呢。萬福曾經為貸款賄賂過分行領導，譬如蔣孝明。劉茂林和蔣孝明兩家是親戚，他對萬福賄賂蔣孝明的事兒清楚：蔣孝明的小妹蔣孝青現就住在萬福花園3期高層住宅樓里，這房子就是萬玉福為4億貸款贈送給蔣孝明的禮物，萬24小時塌下來，蔣孝明等分行領導肯定首先被砸！所以，他們肯定會積極主動想辦法維護整個華行系統。可萬一分行領導維護不了整個華行系統，咋辦？劉茂林腦海里瞬間蹦出來四個字：丟車保帥！對，就是丟車保帥，到時候蔣孝明等肯定找個下屬處理了，然后給領導一個交代。

照此分析，劉茂林終是說不出的憂慮：他這個曾經為萬福貸款4個億簽字的金明市華行行長，會不會被處分？極有可能，極有可能啊！

劉茂林越想越害怕。還好，他的心理素質還是比較穩定的，應激能力也不錯，他的腦海里很快又出現了四個字"金蟬脫殼"！劉茂林想到了分行營業部現在缺少副總，而蔣孝明就是分行營業部老總，他去當副總不成問題。這樣，他就與金明市華行擺脫了干系，要處理他估計不可能了。

可是，干分行營業部副總，沒現在在金明市華行當行長實惠啊！忽然，劉茂林又想起：現在分行營業部票據中心是個大大的肥差，票據中心正缺主任，我要是當分行營業部副總，兼分行營業部票據中心主任，真是個大大的好差事，體面又實惠！

思忖間，劉茂林攜著黑皮包，戴上墨鏡，就要急急離開和夏菁菁的住處，竟一下子撞到了客廳放電話的小茶幾上，嘴里不覺發出"哎唷"一聲，本能地看自己的膝蓋部位……

2

萬玉福的性情之所以暴烈，主要跟他的經歷有關。

萬玉福出生農村，那時候正是斗爭"黑五類"最激烈的階段，萬玉福是地主羔子，打小跟著地主成分的祖父被批判斗爭。人的忍耐程度都是有限的，萬玉福被人欺負得狠了，便開始反抗，自此不可收拾，只要碰到找茬的，他就與他們短兵相接，搞肉搏戰，他力氣大，多數能打贏，就這樣越戰越勇。后來，萬玉福手里有錢了，脾氣越發大了。他在搞房地產時又跟政府官員和公檢法領導有了親密接觸，譬如金明市市長秦學文、公安局長錢九鼎、檢察院檢察長岳昆侖、法院院長張定山等都是萬玉福的哥們。有了錢、權、法的支持后，萬玉福很有點兒"共工怒觸不周山"的氣勢。與此同時，萬玉福因為跟慣愛打打殺殺的黑社會有了聯系，"英勇無畏"得很：誰敢阻止萬玉福發財，誰敢觸犯萬玉福的利益，那就是惹了天皇老子，他，輕則打殘你，重則打死你，竟有點兒視生命如同草芥的味兒。聽說萬玉福還是"雄鷹幫"的一個小頭目，這從他右手臂上的刺青可見一斑：那刺青是一只兇巴巴的展翅雄鷹，鷹的眼睛總是惡狠狠地瞪視著跟萬玉福打交道的人，好像隨時就會撲過去，把這些人當作小雞給開膛破肚似的。

萬玉福還有些奸猾。譬如，他每一次給蘇萬青送茅臺酒、軟中華等貴重禮品時，都偷偷錄了像，用他左手腕上戴的具有錄像功能的手表錄下了蘇萬青的受賄過程……每當萬玉福行賄時，就會不自覺想起自己打拼的不容易，在心里暗罵：媽的，老子掙錢如吃屎，你們花錢如拉稀，我心里當然不平衡！如果你們給老子辦成事兒，我花了錢送了禮就認了。如果你們給老子辦不成事兒，嘿嘿，到時候你們吃我多少，必須給我吐出多少，甚至還要加倍還我！這世上哪有什么無緣無故的好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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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沖煞有介事的何建華嚷嚷："別吊大家的胃口了，趕緊說。"

何建華說："她們竟沖著我們用中文大聲呼喚：`中國人，有發票！`原來，體驗紅燈區生活的同胞好多是從行政部門和國企去的，習慣成自然，他們把在國內要發票的行為也帶到了國外。剛開始這些歐洲小妞不明白，時間長了，才知道這是中國特色！明白的同時，歐洲小妞們開始喜歡上了中國客人，因為只要有發票，他們出手特別大方，簡直不把錢當錢。所以她們趕快加印發票，來滿足中國客人的需要，而且一見黃皮膚，不管是不是中國人，她們一律口吐職業語言：`中國人，有發票。`"

來喝滿月酒的多是房地產開發商，他們一時罵起來："他媽的，這些貪官可不就是這樣的！咱們建房找他們批地，不來點兒實惠的，他們這些官爺的頭一個個昂得像鵝似的！他們的貪欲心一個比一個重，整天都像是蒼蠅一樣盯著咱們房地產這塊肥肉呢。他們一個月幾千塊錢的工資，指望啥過上一擲千金的快活日子？只要揪他們的事兒，鐵定不干凈，就咱們金明市來說，有幾個不吃咱們不拿咱們的？"

又有人罵銀行："這年頭，銀行改制推向市場后，工作作風倒是改變了不少，但是也不咋地。譬如，去銀行批貸款建商品房，咱們的腿就要跑斷。他們給你推三阻四，說一大堆不符合條件的話，但是，只要你給他們這些銀行的領導送房子，或者提供內部認購價商品房，或者變相送些特惠房特價房，或者送些購物券代金券等，再不符合條件也能貸來款。大家都黑，憑啥還要指責咱們房地產黑？他們一窩蜂都來啃咱們，都想分咱們一杯羹，咱們憑啥不能黑不能暴利？媽的，任志強說的好啊，要死也是銀行先死……"

又有開發商具體說到了金明市華商銀行的領導，什么分行的行長、書記陳弘毅，什么分行的副書記彭德偉，什么分行及時副行長兼營業部總經理蔣孝明，什么分行的第二副行長兼營業部副總經理朗笑天，說他們這些分行的行長書記們還是不錯的，風氣都是下面的支行行長們搞壞的。支行行長們欺上瞞下……

有一個開發商初來乍到，不知道劉茂林和蘇萬青的角色，承上議論："大官大貪，小官小貪。無論是分行的行長，還是支行的行長，我看啊，經濟上干凈的不多！"

盡管金明市華行的支行行長們有幾百個，但是劉茂林和蘇萬青作為市級支行行長，聽到開發商的議論，他們倆真是發窘，一時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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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笑天真是犯了官場大忌，一把手最討厭的就是帶著一把手的霸氣和神氣的二把手，陳弘毅本就不甚喜歡不穩定因素朗笑天，聽朗笑天這么說話，心里真是不舒服得很。他看著有些醉酒的朗笑天，真是越看越緊張：這朗笑天哪像是二把手？他簡直就是一只隨時就會對我進行通吃的狼啊！很快地，陳弘毅想到了一個可以牽制朗笑天同時助自己一臂之力的人，此人就是分行計劃處處長蔣孝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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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場頓時鴉雀無聲，"后果自負"四個字不能不引起與會者的思量：這年頭，對房地產開發商貸出去的款恐怕沒那么容易追回，更何況萬福正處于非常時期，因為籌建市貿中心和萬福花園4期資金短缺。蘇萬青無能完成領導安排的任務是肯定的！

蘇萬青不能不急，說："我肯定會積極按照領導的意圖辦事兒，但是，萬福房地產公司目前資金短缺，他們的資金鏈本就面臨壓力了，咱們再對他們停止貸款，對他們無異于雪上加霜。現在叫我向他們追討貸出去的款項，這就是逼著萬福房地產公司的老總萬玉福跳樓，你們說，這是啥概念？啥結果啊？"

他越說越緊張，嘴唇開始哆嗦，聲音顫抖著："我想道出自己的委屈，我剛剛走馬上任，這前任行長給萬福貸4個億的事兒叫我一個人承擔責任，于我不公！"

蘇萬青一句話，激起了劉茂林的內心波瀾：看來，再鐵的哥們，在關鍵時候，都想著要明哲保身。但蘇萬青說的分明是個理兒，他的委屈也很正常。劉茂林想想，終是生蘇萬青的氣：蘇萬青竟直接將萬福的事兒跟我這個前任行長牽扯到一起，而且是當著全行全營業部的一把手這么說，分明有點兒要置我于不義的意思嘛！劉茂林知道陳弘毅和蔣孝明打心里都是維護他的，坐在主席臺上的他扭頭看看一臉嚴肅的蔣孝明、陳弘毅，對蘇萬青說："陳行長是在執行上級文件精神，我贊成支持陳行長。同時，我要在此發表一點兒看法，回應一下金明市現任行長蘇萬青同志。首先，我在任金明市華行行長期間，你一直是金明市華行抓信貸的副行長，給萬福房地產貸款4個億的事兒都是你具體操作，你的責任比誰的都大，你要清楚這一點！"

蘇萬青見劉茂林這么說，才知道自己剛才的話說得有點兒早了，還有點兒過激，已經引起了劉茂林的不快。便又急急地解釋說："我的意思是，凡是同意為萬福貸款4個億的人，都要承擔一些責任！"

蘇萬青如果不這么說話，或許尚可以取得陳弘毅等人的同情，現在這么一說，壞事兒了。因為，萬福這4個億的貸款，蔣孝明身為分行營業部老總也曾經點頭同意，而且參與了審批，否則，萬福不會在條件不具備證件不齊全的情況下貸到款！此刻，蔣孝明雖然沒回應蘇萬青的話，但是他陰沉沉的臉色已經說明，他已經開始對這個蘇萬青沒有好感了！之前，劉茂林出于私情，經常在蔣孝明面前提及蘇萬青如何敬業，如何孝順，如何看重朋友情誼，而且，蘇萬青在競爭金明市華行副行長、正行長的時候，劉茂林還帶著他專門拜見了蔣孝明，蔣孝明對蘇萬青的印象還是不錯的。萬萬沒想到，今天，被上級紅頭文件精神嚇昏了頭的蘇萬青說話竟這么不妥，矛頭直指他蔣孝明，是可忍孰不可忍！

劉茂林看著越說越離譜的蘇萬青，他這是在將自己置于死地啊。劉茂林想想，忍不住說了句，也是在好意提醒蘇萬青："我看你是被上級的紅頭文件嚇昏了頭，你現在首先要考慮的是，如何按照領導的意圖辦事兒，立即停止對萬福貸款。萬玉福再兇，即便跟黑社會有染，借他一百個膽，也不敢逆了最上頭的意思！"

蘇萬青終于清醒，看著一臉慍色的陳弘毅和蔣孝明等，唯唯諾諾地應允："是是是，謝謝領導提醒，我趕緊將上邊的文件精神傳達給萬福老總萬玉福！我一定要幫助萬玉福分析分析，這樁事兒責任不在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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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鵬嘿嘿一笑，給蘇萬青小聲提醒說："蘇行長蘇老弟，牽驢拔橛子的故事，你聽說過嗎？有兩個賊人都想偷一家農戶的驢子。結果，其中一賊先行下手，把驢子從拴驢的木橛子上解下韁繩，偷走了驢子。另一個賊子來了以后，見驢子不見了，就依據"賊人入室不空手"的盜賊邏輯，開始動手拔楔入地下橛子。可沒等他得手，就被農戶抓住，以偷驢之罪欲將其扭送官府。見此情景，這個賊子有口難辯，只好認栽，乖乖地陪了農戶的驢子，還飽受了眾人的奚落。"

蘇萬青不能不沉思玩味馬鵬講的這則笑話，不覺說到："我還真覺目前的處境像別人牽驢，我拔橛子！"

馬鵬小聲說："蘇老弟，我可是覺得你虧，才給你提這個醒的。你性情耿直，可不要把我今兒個給你說的話過給蔣孝明、劉茂林等了，你沒看他們勢頭正健，一心想掃除他們金融仕途上的障礙呢，別到時候你淪為替罪羊了，我也因為同情可憐你被他們認為是在煽風點火，把我踢出華行了。要知道，我現在可是上有老下有小，全家都指望我這份工作掙錢活命呢。"馬鵬故作可憐兮兮的樣子，惦著包給蘇萬青匆匆告別，下了電梯。

馬鵬走后，蘇萬青突然想到：劉茂林如此神速地調離金明市華行，會不會是提前知道了上級要懲處萬福的事？他越想越覺得可疑，便把車停在馬路邊，在車里給劉茂林打了手機，開門見山地詢問此事，劉茂林當然不承認，二人在電話里非常不愉快地結束了談話。

后來，劉茂林想想，還真的不忍心不管蘇萬青，便又給他主動撥了電話："蘇萬青，作為兄長，我不忍心看著你自己把自己整死，我不知道你為什么要苦苦糾纏誰的責任，你得罪我，我不計較你，你能將整個華行系統內的大小官員都得罪完嗎？你更敢得罪分行的大領導嗎？他們可不是你的兄長，不是我劉茂林！我給你再提醒一下：這是個人人有責，人人又無責的事兒，你處理好了這事兒，說不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更何況要求對萬福立即停止貸款并追回貸款是最上頭的意思，頭上有天，你還害怕什么？萬玉福再是黑社會，他敢跟最上頭斗？還有，你就不會跟萬玉福轉移矛盾，說今天陷他于不利的是金明市副市長畢克強,他是兩派政治斗爭的犧牲品?當然，萬玉福本人也有過錯，誰叫他證件不齊全就開始動工興建市貿中心和大型游樂場的？我們華行已經夠對得起他了，這么多年，我們為萬福房地產提供種種方便，萬福房地產如果沒有我們金明市華行，會有今天的輝煌？萬福應該對我們感恩戴德！"

經劉茂林這么一說，蘇萬青混沌的大腦就又清醒了，想想，的確如劉茂林所說啊。自己之所以緊張害怕，歸根結底，還不是因為這么多年從萬玉福那兒得到了很多好處：譬如他分別以父親蘇漢甫、老婆敬玉丹、弟弟蘇步塵、大妹蘇步雅、二妹蘇步源等的名義，從萬福房地產購買了15套超低內部認購價商品住宅房，現在如果將這些房子折合人民算一算，高達一千萬人民幣還要居多！這還不算萬玉福逢年過節贈送給他的代金券、茅臺酒、軟中華香煙。對，蘇萬青的母親楊小月在醫院看病，萬玉福一把手送給他10萬；楊小月去世，萬玉福給了他5萬！

正所謂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短，發展到，即使是原則上的事兒，也不敢說了。這就是目前蘇萬青面對萬玉福不敢堅持原則辦事兒的原因！蘇萬青想想，便按照劉茂林教導他的話，給萬玉福撥打了電話，重點說到："萬總啊，現在，真正給你制造麻煩的不是我們，你現在應該找一下秦學文市長，通過他找上級……"

萬福房地產公司的老總萬玉福接了蘇萬青的電話后，想想蘇萬青說的也有道理，便馬不停蹄給金明市市長秦學文打電話。誰知秦學文的電話總是打不通！

萬玉福正焦急萬分沮喪無比時，腦海中出現了一個年青女人的形象……

7

這些年，中國一直流行一句話，一棵藤上三個瓜，政府、銀行、開發商。這句話的表層意思是：政府掌管著土地，銀行掌管著貸款，而開發商要想建房，自然離不開土地和錢，即是離不開政府和銀行。銀行貸款始終是房地產公司最為看重和依賴的融資途徑，政府掌握著的土地資源是人民的命脈國家的命脈，同時是房地產開發商投資建房必不可少的重要條件。細想想，政府、銀行、房地產開發商像是中國歷史上三足鼎立的魏蜀吳，他們時而搭幫共進，時而互相拆臺，明哲保身。用頗具現代意味的比喻形容三者的關系，就是在中國，政府、銀行、開發商很有點兒三角戀愛的味兒。

既然政府、銀行、開發商是三角戀愛，三方在感受前所未有的刺激的同時，笑容中肯定暗藏心機，貌似祥和的交際氛圍中肯定潛伏危機。具體這三方怎么戀、怎么愛、怎么暗藏危機？看看秦學文、蔣孝明和萬玉福的微妙關系，或許就可知道個大概。

金明市市長秦學文跟蔣孝明是老鄉，蔣孝明跟劉茂林是親戚。劉茂林在當金明市華行行長期間跟萬福房地產打上了交道，萬福房地產公司老總萬玉福通過貸款跟劉茂林、蔣孝明熟悉后，又通過蔣孝明認識了秦學文。萬玉福這下可高興壞了，他在巴結劉茂林的同時，又巴結住了即將晉升為分行行長的蔣孝明和金明市市長秦學文，這是啥概念啊？娘也，那就是巴結住了財神爺，肯定是不盡財源滾滾來啊！

萬玉福深知，這年頭，跟政府和銀行建立深厚感情僅靠耍嘴皮子是不行的，一定要來點實惠的。自己干的是房地產，送房子是便捷之舉，就譬如老百姓種莊稼，送自己的農產品應該沒人說閑話吧？萬玉福很是風趣地對秦學文、蔣孝明、劉茂林等說著類似的比喻，右手將房子的鑰匙放到他們手中，戴手表的左手腕不經意地抬了抬，心里嘿嘿地冷笑：我這可不是一般的手表，這是帶有攝像功能的手表式錄像機，我已經把他們接受我贈房的場面錄了下來，萬一將來不給我辦事，我就揭發他們！媽的，老子掙錢容易嗎？想當年，我十五六歲從農村光著腳丫子走出來，在建筑工地上掂泥兜子打小工，搬磚、和泥、干雜活，每天累死累活，飽嘗生活艱辛，一步步走到今天，我掙錢真的比吃屎還難啊！秦學文、蔣孝明、劉茂林等渾然不覺自己已經處于萬玉福的控制之中，聽了萬玉福的幽默言談，不覺哈哈笑起來，笑納了萬玉福的禮物。他們都懷著僥幸心理：這年頭，房地產行業是暴利，這套房子在萬玉福手中根本就不算什么！他們更想到萬玉福接近他們的目的就是為了土地和貸款，只要為萬玉福盡力辦事，接受房子應該沒有風險，這年頭，時興錢權交換，接受房地產開發商巨額饋贈的事兒多了，他們只是小巫見大巫！

很快地，蔣孝明把萬玉福贈送給他的萬福花園的房子給了小妹蔣孝青，劉茂林把房子送給了情人夏菁菁，秦學文把房子轉贈給了鐘楚玲。

萬福花園3期8號樓6單元單元門前，萬玉福正沉思著跟秦學文和劉茂林等的三角關系的形成，焦心著萬福目前的被動局面，本能地看著自己左手腕上戴著的品質手表式錄像機，心里惡狠狠地想：我已經在秦學文、蔣孝明、劉茂林等接受我贈房的時候錄了像，將來，他們如果不管我的死活，我定叫他們把房子給我退出來，而且死得一個比一個難堪！不過，現在還不是撕破臉皮的時候，我還要對他們笑臉相迎，因為我還要依靠他們扭轉不利于萬福房地產的形勢。

這時，一輛價值不菲的紅色本田駛過來，停在不遠處的泊車位上。很快地，從車里飄出一個身穿淡紫色連衣裙、頭發漂染成淡黃色的時尚麗人兒，但見她個子瘦高且苗條，膚色白皙，長著精致小巧的瓜子臉，一雙似醉非醉的桃花眼，薄薄的嘴唇看上去嫩而嬌，真是風流性感之極，乍看令人想起了電視連續劇《水滸傳》里的潘金蓮的扮演者王思懿。

萬玉福摘掉墨鏡一看，這妖艷性感的時尚麗人"王思懿"，可不正是他一直焦急等待的鐘楚玲！

8

二人逐漸熟烙起來，萬玉福主動提起秦學文："這些日子，我給秦市長打電話，總是打不通，他怎么回事？"

鐘楚玲"唉"了一聲："他還不是因為你萬福房地產的事兒，被副市長畢克強給告了。這事兒被捅到了北京，這不，一直在學習文件呢，見天被省長左東宇罵，說不定……"鐘楚玲說到這里戛然而止，她想，現在怎能說秦學文有可能掉烏紗帽的事兒？萬玉福聽了肯定會覺得秦學文沒利用價值，不再想著送禮了。即使是秦學文這次因為萬福掉烏紗帽，我也要想方設法從萬玉福這里再撈點好處……主意拿定后，繼續說："哼，畢克強雖然把此事捅到了北京，又咋地？省長左東宇再罵秦學文，又能怎樣？秦學文跟余建生可是大學同學，鐵哥們！余建生是北京的領導，上邊還有人。看吧，笑到的肯定是秦學文，他照樣官運亨通！"

萬玉福聽鐘楚玲這么一說，頓時來了精神，兩眼大放光芒："真的？秦學文市長跟余建生是鐵哥們？這下，萬福房地產公司有救了！"說著從隨身攜帶的黑皮包里拿出來幾張購物卡給鐘楚玲："這是丹尼斯等大型超市的購物卡10萬元，希望楚玲妹妹笑納。相信楚玲妹妹一定會給秦學文市長吹出強勁的枕頭風，扭轉目前不利于萬福的形勢。事成之后我將來再給你送一套房子！"

鐘楚玲假意推辭后，接了萬玉福的巨額饋贈。

9

夏菁菁曾經是金明市華行行長劉茂林的辦公室主任，她在當主任時，萬福房地產公司曾經給她提供了數套商品房，而且都是超低內部認購價。夏菁菁之所以接受萬玉福的好處，是因為大家都在占萬玉福的好處，她不自覺地眼饞，便為自己尋借口說：進了金明市華行這個大染缸，想要清白恐怕不可以，出來就是兩腿泥干凈不了了，而且渾身上下都是黑的——即使是你真的很干凈，人家也以為你不干凈；即使是你真的不黑，人家也以為你黑！既然這樣，干脆同流合污。

萬玉福之所以將房子慷慨相贈，主要是因為他喜歡夏菁菁，想用此舉虜獲夏菁菁的芳心，沒想到夏菁菁不但沒接受他的感情，竟還神秘失蹤了。萬玉福著實失落了好長一段時間。萬萬沒想到，今天竟在這里不期而遇！

夏菁菁乍見萬玉福，心里一驚，想：自打我跟了劉茂林，懷了他的兒子，劉茂林害怕我在社會上拋頭露面，萬一被段好云或者段好云的親戚朋友等撞見，引發想象不到的麻煩，恐怕還會嚴重影響他的金融仕途，所以一直不讓我出來。這些日子茂林沒來，我的心情說不出的郁悶，今天下午實在忍受不了這種熬煎，想著天快要落黑才走出家門。沒想到竟被萬玉福撞見。

夏菁菁眼見躲不掉，只有硬著頭皮給萬玉福說話了："我來萬福花園拜訪朋友，沒見到，就在這里坐著玩會兒。"

萬玉福激動地問："你結婚了？跟誰結婚了？你懷的是誰的孩子？"

夏菁菁："這……我男朋友在國外留學……"

萬玉福不無醋意地說："他肯定比我年輕，恭喜你們！"萬玉福想想，忍不住對夏菁菁說："知道我當初為什么給你4套超低內部認購價商品房嗎？主要是想跟你進一步發展感情，沒想到竟是現在這種結局，我不甘心呢！"

夏菁菁就害怕萬玉福提這房子，見萬玉福提及，她想想，便不怯不懼地回應萬玉福說："萬總，既然說到這幾套房子，咱們今天就說清楚。首先，是你主動給我提供的，我并沒有主動要；其次，我當時身為金明市華行行長辦公室主任，為你們萬福在華行貸款建房可是沒少出主意想辦法：我在劉茂林那里給你吹風，在蘇萬青那兒給你說好話。對了，我在當時的信貸員朱莉那里還不住地擺出領導的架子，要她給你盡快審核貸款手續……你感謝我難道不應該嗎？再說了，我又不是不掏錢要的你的房子，你只是給我優惠打折了而已，值得這么隆重提及嗎？未免太小氣了吧？早知道你這樣，我就不幫你的忙，不要你的打折房子了！說實話，我還感到自己虧得慌呢，因為我在你這里的付出和回報不成正比：房地產開發商沖銀行貸款，給銀行領導和員工送房子可是普遍現象，你應該送我幾套房子才對得起我呢。"

萬玉福見夏菁菁的一雙烏溜溜的杏眼瞪著，紅紅的嘴巴子吐出的話擲地有聲一籮筐，瞠目結舌的同時不覺尷尬地笑了："夏主任的嘴巴功厲害，說得服了我了，以后再不敢提這4套商品房了。真的很感謝你對我們萬福的大力支持和幫助，要不，今晚我請你吃飯吧？"萬玉福的眼睛里分明流露出祈求的神色，他真的好想再次接近夏菁菁，真的說不出的喜歡她，夏菁菁的一顰一笑都令他癡迷，哪怕她對他吹胡子瞪眼，甚至破口大罵，他都喜歡！一句話，夏菁菁是他萬玉福的夢中情人。

10

這年頭，凡是牽涉到利益的事兒恐怕都不是那么容易解決的，這不，鬧嚷了一年多了，這群下崗職工還在鬧，他們竟又在劉茂林這兒上演了流血事件！

一大早，劉茂林開車來金明市東行上班，在路上，他的右眼皮子就一直跳，不覺想起了"左眼跳財，右眼跳災"的迷信說法，心里一陣緊張。后來不覺苦笑：東行改制走向市場一年多了，沒甚效果不說，自己見天被那些下崗職工圍追堵截，這可不就是災？說不定，以后還有大災大難呢。劉茂林很快想起了一個人。

頭天下午，分行召開支行行長會，劉茂林竟跟被他裁掉的張銘坐在了一起。一年前，張明華的侄子張銘被劉茂林裁掉下崗，當眾打得劉茂林口吐鮮血之后，在家里休息一年多，竟去金明市下轄市南召市東行當支行行長去了！事實上，東行改制走向市場一年多以來，一些被裁掉的人，凡是有后臺有關系的，很多都是東方不亮西方亮，黑了南方有北方，又上班了。

這會兒，張銘見劉茂林不怎么搭理他，訕訕地笑著，對身邊的人說："某些人是很清高，以后的日子，定叫他清高不了，他跪著權利喊爺當滴拉孫都當不成！嘿嘿，騎驢看賬本走著瞧吧。"

劉茂林不能不思量張銘的話，心里不能不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