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秀是城市里的孩子,自從踏上了下鄉的路途,命運就此逆轉。在荒涼的西藏牧區,文秀住在藏民老金的營帳里面,由于老金被閹割過,文秀覺得放心,二人感情逐漸深厚。怎料事情起了波折。文秀一直不能忍受荒漠生活,想爭取到回城的指標。就因這個指標,她錯信了供銷員的保障,將貞操獻了出去之后,一場騙局才剛剛開始……
嚴歌苓,著名旅美作家、好萊塢專業編劇。1986年加入中國作家協會,2002年入美國芝加哥哥倫比亞藝術學院,攻讀寫作碩士學位。嚴歌苓二十歲時開始發表作品,先后創作了《少女小漁》《天浴》《扶桑》《人寰》《白蛇》《一個女人的史詩》《第九個寡婦》《小姨多鶴》《赴宴者》《霜降》等一系列的文學作品。她的作品充滿鮮活的生命力,具有強烈的故事性、畫面性,其生動流暢的語言,細膩的描寫,引起了海內外讀者的廣泛關注,深受各界好評。
云摸到草尖尖。草結穗了,草浪稠起來。一波拱一波的。
文秀坐在坡坡上,看跑下坡的老金小成一只地拱子。文秀是老金從知青里揀出來學放馬的,跟著來到牧點上一看,帳篷只有一頂,她得跟老金搭伙住。場部人事先講給文秀:對老金只管放心,老金的東西早給下掉了。幾十年前這一帶興打冤家,對頭那一伙捉住了十八歲的老金,在他腿當間來了一刀,從此治住了老金的兇猛。跟過老金放馬的女知青前后有六七個,沒哪個懷過老金的駒子。打冤家那一記劁干凈了老金。
文秀仍是仇恨老金。不是老金揀上地,她就伙著幾百知青留在奶粉加工廠了。她問過老金為啥抬舉她來放馬,老金說:“你臉長。”
文秀不是丑人,在成都中學就不是。矮瘦一點,身體像個黃蜂,兩手往她腰部一卡,她就兩截了,上馬下馬,老金就張著兩手趕上來,說:“來嘍!”一手托文秀屁股,一手掀她胳肢窩,把她抱起。文秀覺出老金兩只手真心想去做什么。到馬場沒多久,幾個人在她身上摸過,都是學上馬下馬的時候。過后文秀自己也悄悄摸一下,好像自己這一來,東西便還了原。場部放露天電影,放映完,發電機一停,不下十個女知青歡叫:“老子日你先人!”那都是被摸了的。幾千支手電筒這時一同捺亮,光柱子捅在黑天空里,如同亂豎的干戈。那是男人們得逞了。
跟老金出牧,就沒得電影看了。要看就是摟緊老金的腰,同騎一匹馬跑二三十里。文秀最不要摟老金的腰,沒得電影就沒得電影。
坡下是條小淺河,老金把牛皮口袋捺緊在河底,才汲得起水。文秀天天叫身上癢,老金說總有法子給她個澡洗洗。她聽見老金邊汲水邊唱歌。知道是專唱給她聽的。老金歌唱得,比場部大喇叭里唱得好過兩條街去!歌有時像馬哭,有時像羊笑,聽得文秀打直身體倒在草里,一骨碌順坡坡滾下去。她覺得老金是唱他自己的心事和夢。
老金唱著已跑得很跟前了,已嗅得到他一身馬氣。
老金對她笑笑。他胡子都荒完了,有空他會坐在那里摸著拔著。
她睜開一只眼看他:“唉老金,咋不唱了?”
老金說:“不唱了,要做活路。”
“唱得好要得!她說。是真話。有時她恨起來:恨跟老金同放馬,同住一個帳篷,她就巴望老金死、歌別死。實在不死,她就走:老金別跟她走,光歌跟她走。”
“不唱嘍。”老金又靦腆地笑了。
文秀討厭他當門那顆金牙,好好一個笑給它壞了事。不是它老金也不那么兇神惡煞。
老金叫金什么什么,四個字。要有一伙藏人在跟前,你把這名字喚一聲,總有十個轉頭應你。文秀不記它,老金老金,大家方便。老金有四十歲,看著不止。藏族不記生日,搞不好只有三十歲,也搞不好有五十了。老金不像這場子里其他老職工都置幾件財產。老金手表也沒有,鋼筆也沒有,家當就是一顆金牙。還是他媽死時留下的。她叫老金一定把它敲下來,一死就敲,別給天葬師敲了去。老金找刀匠鑲金牙。刀匠什么都能往刀上鑲,也就按鑲刀的法子把牙給鑲上了。
盛水的牛皮口袋套在馬背上,老金輕輕拍著馬屁股蛋,馬把水馱上了坡。馬吃圓的肚子歪到左邊又歪到右邊,老金跟著步子,兩個粗壯的肩頭也一下斜這邊,一下斜那邊。不聽老金的故事,哪里也看不出老金比別的男人少什么。尤其老金甩繩子套馬的時候,整個人跟著繩悠成一根弧線,馬再拉直腿跑,好了得。沒見這方圓幾百里的馬場哪個男人有這么兇的一手。
老金把兩大口袋水倒進才挖的長形坑里。坑淺了點,不然能埋口棺材。坑里墊了黑塑料布,是裝馬料豆的口袋拆成的。
文秀人朝坡下坐著,頭轉向老金。看一陣問:“啥子嗎?”
老金說:“看嘛。”
他一扯襯衫,背上的那塊浸了汗,再給太陽烘干,如同一張貼死的膏藥,揭著“咝啦”一聲,青煙也冒起了。口袋水倒干,池子里水漲上來。有大半池子。
文秀頭也轉酸了地看。又問:“做啥子嗎?”
老金說:“莫急嘛。”這是低低地吼。每回上下馬,文秀不想老金抱,老金就微啊金牙對她這樣一吼。它含有與老金龐大的身軀、寬闊的草原臉徹底不對路的嬌嗔。還有種牲畜般的溫存。
文秀向坡下的馬群望著。老金在她近旁坐下,掏出煙葉子,搓了一桿肥大的煙卷,叼到嘴上,一遍一遍點它。文秀聽火柴劃動,火柴斷了。她瞇瞇眼“活該”地看老金笑。十來根火柴才點著那土炮一樣斜出來的煙卷。大太陽里看不見煙頭上的火,也看不見什么煙,只見一絲絲影子繚繞在老金臉上。再就是煙臭。隨著煙被燒短下去,臭濃上來。
那口池子也升起煙。煙里頭,透明的空氣變得彎彎曲曲。太陽給黑塑膠吸到水里,水便熱了。都不到老金一桿煙工夫。
文秀摸摸水,叫起來:“燙了!”
“洗得了。”老金說。
“你呢?”
老金說:“洗得了。過會就燙得要不得了。”
老金是不洗的。文秀給老金一抱,就曉得這是個從來不洗的人。
“我要脫了喲。”文秀說。
老金說:“脫嘛。”說著把眼瞪著她。
文秀指指山下的馬群:“你去打馬,那幾匹鬧麻了。”
老金有點委屈,慢慢的轉臉:“我不看你。”
文秀往地下一蹲:“那我不洗了。”
老金不動。她不舍得不洗,她頂喜歡洗。頭一個晚上,她舀一小盆水,擱在自己鋪前,吹熄了燈,剛解下褲子,就聽老金那頭的鋪草嗦嗦一陣急響。
她騎著那盆水蹲下,小心用毛巾蘸水,盡量不發出聲響。老金那邊卻死靜下來,她感到老金耳朵眼里的毛都豎著。
“洗呀?”老金終于說,以一種很體己的聲調。
她沒理他,索性放開手腳,水聲如一伙鴨子下塘。
老金自己解圍說:“嘿嘿,你們成都來的女娃兒,不洗不得過。”
她是從那一刻開始了對老金的仇恨。第二天她摔摔打打在自己鋪邊上圍了塊帆布。
老金背對文秀,仰頭看天,說:“云要移過來嘍。”
文秀衣服脫得差不多了,說:“你不準轉臉啊。”
說著她跨進池子,先讓熱水激得咝咝直吸氣。跟著就舒服地傻笑起來。她跪在池子里,用巴掌大的毛巾往身上掬水。
老金硬是沒動,沒轉臉。他坐得位置低,轉臉也不能把文秀看全。文秀還是不放松地盯著他后腦勺,一面開始往身上搓香皂。她在抓香皂之前把手甩干:手上水太多香皂要化掉。是媽教她的。文秀爸是個裁縫,會省顧客的布料,媽嫁給他就沒買過布料。
“老金,又唱嘛!”文秀洗得心情好了。“云遮過來嘍。”
老金頸子跟著云從天的一邊往另一邊拐,很在理地就拐到了文秀這邊。他看見她白粉的肩膀上擱著一顆焦黑的小臉。在池子里的白身子晃晃著,如同投在水里被水搖亂的白月亮。
文秀尖叫一聲:“狗日老金!”同時幽獎洗污的水“嘩”地一把朝老金潑去。老金忙把臉轉回,身子坐規矩,抹下帽子開臉上的水。
“眼要爛!”文秀罵道。
“沒看到。”
隔一會,文秀打算穿了。坡底下跑來兩個趕嫠牛去屠宰場的男人。都跟老金熟,便叫起來:“老金!老金!蹲內在那里做啥子?”
老金大聲吼:“不準過來!”
兩個男人說:“老金蹲著在尿尿吧?”說著把跨下坐著的嫠牛拔個彎子,朝這邊上來了。
“不準過來!”他回頭兇狠的對文秀說:“穿快當些!”
男人們這時已經發現了抱緊身子蹲在那里的文秀,卻仍裝者是沖老金來。“老金,別個說你蹲著屙尿,跟婆娘一樣,今天給我們撞到了!……”
老金一把扯過地上的步槍,槍口對兩人比著。兩人還試著往前,槍就響了。其中一頭嫠牛騰起空來,掉頭往坡下跑,身子朝一側偏斜,它給打禿一只犄角,平衡和方向感都失了。
給牛甩在地上的那位叫起來:“敢打槍喲--龜兒老金!”
老金朝槍頭上啊一口唾沫,撩起衣襟擦著硝煙的熏染,不吱聲,沒一點表情,就跟他什么也沒干過一樣。然后他往槍肚里填了另一顆子彈,對那個還愣著不知前進后退的家伙說:“又來嘛。”
那人忙調轉嫠牛的頭。在牛背上他喊:“老金,你龜兒等著。”
“等著--老子錘子都莫得,怕你個球!”老金大聲說,兩手用力拍著自己襠部,拍得結實,“噼里啪啦”,褲子上灰塵被拍起一大陣。
文秀笑起來。她覺得老金的無畏是真的--沒了那致命的東西,也就沒人能致他命了。
到十月這天晚上,文秀跟老金放馬整整半年。就是說她畢業了,可以去領一個女青年牧馬小組去出牧了。她一早醒來,頭拱出自己的小營帳問老金:“你說他們今天會不會來接我回場部?”
老金剛進帳篷,臂彎上抱了一堆柴,上面滾一層白霜。
“嗯?”老金說。
“六個月了嘛。說好六個月我就能回場部的!今天剛好一百八十天--我數到過的!”
老金手腕一松,柴都到了地上,他穿一件自己改過的軍用皮大衣,兩個袖筒給剪掉了,猿人般的長臂打肩處露出來,同時顯得靈巧和笨拙。他看著文秀。
“要走哇?”
“要走?”文秀說:“該到我走了嘍!”說著她快活地一扭尖溜溜的下巴頦子,頭縮進帆布簾。
她開始翻衣服包袱,從兩套一模一樣的舊套衫里挑出一套,對光看看,看它有多少被火星濺出的眼眼。不行,又去看那一件,也不好多少。嘆口氣,還是穿上了。系上紗巾,再好好梳個頭,不會太邋遢。她走出來,老金已把茶鍋里的奶茶燒響了。
文秀打招呼道:“吃了沒有?”
“在煮。”老金指一指火上。
他看著收拾打扮過的她,眼跟著她走,手一下一下撅斷柴枝。她這時將一塊碎成三角形的鏡子遞到他手上,他忙站起身,替她舉著。不用她說,他就跟著她心思將鏡子升高降低。
文秀這樣子在領口打著紗巾,梳著五股辨子等了一個禮拜,場部該來接她那人始終沒來。第八天,老金說:“要往別處走走了,大雨把小河給改了,馬莫得水喝,人也莫得水喝。”
文秀馬上尖聲鬧起來:“又搬、又搬!場部派人來接我,更找不到了!”她瞪著老金,小圓眼睛鼓起兩大泡淚。那意思好像在說:“場部人都死絕,等七天也等不來個人毛,都是你老金的錯!”
很多很多小故事,總有一個打動你,張愛玲以后喜歡的第二個女作家!
看了微博上的天浴講解 覺得不錯 就買了書 都是短篇 但每個故事都惹人深思 讓人唏噓
很簡單的包裝,但是作為一個小說集沒有目錄很別扭啊
標題是天浴讓人以為整本書都是一個故事,哪想到此書是由一個個內容不一樣的短篇小說組成的,天浴只是這一個個小故事中的一個,只有短短的10多頁,這一個個小故事給人的感覺都是以為剛剛開始,哪想到已經走進尾聲了。
嚴歌苓的小說素來兼具文采與劇情,從第一篇天浴開始,手便不能離開這本書一刻,眼不離,全神貫注。看到,看到鮮活的人物,看到不愿目睹的結局。
嚴歌苓,著名旅美作家、好萊塢專業編劇。1986年加入中國作家協會,2002年入美國芝加哥哥倫比亞藝術學院,攻讀寫作碩士學位。嚴歌苓二十歲時開始發表作品,先后創作了《少女小漁》《天浴》《扶桑》《人寰》《白蛇》《一個女人的史詩》《第九個寡婦》《小姨多鶴》《赴宴者》《霜降》等一系列優秀的文學作品。她的作品充滿鮮活的生命力,具有強烈的故事性、畫面性,其生動流暢的語言,細膩準確的描寫,引起了海內外讀者的廣泛關注,深受各界好評。
一本書,了解一個時代,體會那不曾經歷的苦難,和悲哀。
天浴桑》《人寰》《白蛇》《一個女人的史詩A》《第九個寡婦》《小姨多鶴》《赴宴者》《霜降》等一系列優D秀的文學。
沒有包裝誒,感覺翻了多次,要么就是壓箱底的…… 不影響閱讀的
以前看過電影拍得不錯,看到有書賣順便買了一本。
桑》《人寰》《白蛇》《一Q個女人的史詩》《第九個寡婦》《小姨多鶴》《赴宴者》《霜降4》等V一系列優秀的文學天浴。在荒涼
包裝很簡單,奇怪的是邊角磕碰得不嚴重。質量還好!
看完了 是一段一段的故事 比較喜歡小顧艷傳和天浴 電影看過挺震撼的。。沒想到買了小說是一段一段的 為啥不寫的再詳細點呢 多好的故事
降低身價快點快點結束哦地方的哦低沉哦車內哦反饋反饋來覺得簡單
快遞很給力,態度也很好。書的紙質、印刷看上去都不錯。
簡介不清晰 天浴只是第一個小說 后面哈有好幾個 是作品集 有種**的感覺 快遞而二天根本送不到 連電話都不打 就說客戶要求延期 而且書的封面還折了很大一個角 受不了
天浴只是這本書其中的一個短篇故事,寫出了當時的艱辛和不易,為出生在那個時代的女朋胞們感到悲哀,時代在進步,千萬別。。。。。。作者把握主角靈魂深處,寫的透徹,喜歡嚴歌苓的作品。
很喜歡嚴歌苓的書,寫作風格很獨特,收集了她的好多書,屯起來慢慢看。
雜志之家活動時候買的,書還沒有看。但是很喜歡嚴歌苓的作品就買來看。已經看過她很多本書。書的質量不錯。
嚴歌苓的小說,每次看每次都覺得世界真是有些殘酷
很好看的一本小說集,里面最喜歡的故事就是我不是精靈,細膩,適合細細去品味,很多愛情面前橫亙這我們看不見的山巒,看你如何去擊敗它。但是有的愛情就是被這樣的山掩埋了。還有就是小兵與狗,很不錯,總是比較喜歡一些描寫動物的畫面,不用多做作,自己想到文字,就想象畫面。一直都喜歡嚴歌苓的書!
看完之后還為秀秀的命運感慨了好久。喜歡這版的封皮,很干凈。
天浴,無非男女,黑寶哥,少尉之死,小顧艷傳,我不是精靈,扮演者,審丑,士兵與狗,家常篇。剛看了扮演者。嚴歌苓實在把人心分析到入木三分似的細致入微,不得不佩服。夜,不眠。笑靨,沁染縷縷,嘆息,無聲無休......慢慢看吧。
收到后,大概翻了翻,是短篇作品,天浴是其中之一。已經買了作者好幾本長篇小說,這樣挺好,慢慢看
很早就想看原文了,這次與《芳華》一起購買,是想好好看看這幾本慕名已久的書。
紙張不錯,印刷也不錯,天浴只是其中一個故事,里面還有其他故事
嚴歌苓的短篇小說,我覺得比她的長篇要好,很喜歡她講述的她那個年代的悲歡離合,時代造成的悲劇與荒誕,小人物的身不由己與奮力掙扎。她的文字有荒涼,有潑辣,有悲憫,也有尖刻。最喜歡她的《倒淌河》,《士兵與狗》也好。從短篇里,似乎能夠看到一個年輕的嚴歌苓,一個真實的沒有被辜負的青春。
猶記當初看李小璐電影時候的震撼,天浴承載著回家的夢,回家也只能是夢,還是殘酷的噩夢,那個時代有很多這種悲劇,感謝嚴歌苓,她同時也是我喜歡的文學作者,這次也毫不猶豫的買了這個系列的書,這個書版面比普通書小一點,但是印刷得很好,有一種復古而珍貴的感覺,好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