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中的俠客島每十年派出賞善罰惡二使來中原,強邀武林各派掌門人赴島喝臘八粥,而去了俠客島的掌門人又個個杳無音信……自小無名無姓、被喚作"狗雜種"的少年石破天因外出尋母而意外得到玄鐵令,糊里糊涂地學武功,糊里糊涂地被人當成長樂幫幫主,又糊里糊涂地代接賞善懲惡令前往俠客島……大巧反成大拙,大愚才是大智。石破天用他離奇的經歷講述了一個"吃虧是福"的道理。《俠客行》一反金庸大部分作品的路子,既無明確的時代背景,也沒有宏大的場面,寫愛情也只是浮光掠影,除了石破天之外,人物描寫也只是點到即止,因此比起金庸的其他許多作品來,一向較為讀者所忽視。其實《俠客行》恰恰體現了金庸作品的返璞歸真。
書中另收入短篇小說《越女劍》。
《俠客行》的真正奇妙之處,在于它沒有像一般的武俠小說那樣純粹的為奇而奇,乃至常常荒唐無稽而且漏洞百出,不少作品要靠迷魂藥和易容術這兩大"法寶"來維持。《俠客行》的故事情節之奇巧,時時處處出人意料,可以說無人不奇,無事不奇,讓我們大開眼界,盡得讀書奇快;然而,真正讀書,再回過頭來一想,又會為作者的嚴謹的藝術構想而驚嘆。作者金庸在這里并沒有神化什么,當然也沒有魔化什么,所有的傳奇都指向人間的種種表象深處。金庸的創作法則是奇而致真,巧而后深,在新奇怪絕的表象背后,另有一個完整深邃的寓言世界。書中另收入短篇小說《越女劍》和《卅三劍客圖》。
此書一反金庸大部分作品的路子,既無明確的時代背景,也沒有宏大的場面,寫愛情也只是浮光掠影,除了石破天之外,人物描寫也只是點到即止,因此比起金庸的其他許多作品來,一向較為讀者所忽視。其實此書恰恰體現了金庸作品的返璞歸真。
金庸,本名查良鏞,浙江海寧人,一九二四年生。曾任報社記者、編輯,電影公司編劇、導演等。一九五九年在香港創辦《明報》機構,出版報紙、雜志及書籍,一九九三年退休。先后撰寫武俠小說十五部,開創了中國當代文學新領域,廣受當代讀者歡迎,至今已蔚為全球華人的共同語言,并興起海內外金學研究風氣。
曾獲頒眾多榮銜,包括香港特別行政區較高榮譽大紫荊勛章、英國政府O.B.E勛銜及法國較高榮譽"藝術與文學高級騎士"勛章和"騎士勛位"榮譽勛章,劍橋大學、香港大學名譽博士,加拿大英屬哥倫比亞大學名譽文學博士,英國牛津大學、劍橋大學、澳大利亞墨爾本大學、新加坡東亞研究所等校榮譽院士,北京大學、日本創價大學、臺北清華大學、南開大學、蘇州大學、華東師范大學等校名譽教授,并任英國牛津大學中國學術研究所高級研究員,加拿大英屬哥倫比亞大學文學院兼任教授,浙江大學人文學院院長、教授。曾任中華人民共和國全國人民代表大會香港特別行政區基本法起草委員會委員、香港特別行政區籌備委員會委員等公職。
其《金庸作品集》分由香港、廣州、臺灣、新加坡/馬來西亞四地出版,有英、法、意大利、希臘、日、韓、泰、越、印尼等多種譯文。
《俠客行(上冊)》目錄:
及時回 燒餅餡子
第二回 荒唐無恥
第三回 不求人
第四回 搶了他老婆
第五回 丁丁
第六回 腿上的劍疤
第七回 雪山劍法
第八回 白癡
第九回 大粽子
第十回 太陽出來了
第十一回 毒酒和義史
第十二回 兩塊銅牌
第十三回 變得忠厚老實了
第十四回 關東四大門派
《俠客行(下冊)》目錄:
第十五回 真假幫主
第十六回 凌霄城
第十七回 自大成狂
第十八回 有所求
第十九回 臘八粥
第二十回 "俠客行"
第二十一回 "我是誰?"
后記
越女劍
三十三劍客圖
及時回 燒餅餡子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瘋沓如流星。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閑過信陵飲,脫劍膝前橫。將炙啖朱亥,持觴勸侯嬴。
三杯吐然諾,五岳倒為輕。眼花耳熱后,意氣素霓生。
救趙揮金錘,邯鄲先震驚。千秋二壯士,烜赫大梁城。
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誰能書閣下,白首太玄經?"
李白這一首"俠客行"古風,寫的是戰國時魏國信陵君門客侯嬴和朱亥的故事,千載之下讀來,英銳之氣,兀自虎虎有威。那大梁城鄰近黃河,后稱汴梁,即今河南開封。該地雖然數為京城,卻是民風質樸,古代悲歌慷慨的豪俠氣概,后世迄未泯滅。
開封東門十二里處,有個小市鎮,叫做侯監集。這小鎮便因侯嬴而得名。當年侯嬴為大梁夷門監者。大梁城東有山,山勢平夷,稱為夷山,東城門便稱為夷門。夷門監者就是大梁東門的看守小吏。
每月初一十五,四鄉鄉民到鎮上趕集。這一日已是傍晚時分,四處前來趕集的鄉民正自挑擔的挑擔、提籃的提籃,紛紛歸去,突然間東北角上隱隱響起了馬蹄聲。蹄聲漸近,竟然是大隊人馬,少說也有二百來騎,蹄聲奔騰,乘者縱馬疾馳。眾人相顧說道:"多半是官軍到了。"有的說道:"快讓開些,官兵馬匹沖來,踢翻擔子,那也罷了,便踩死了你,也是活該。"
猛聽得蹄聲之中夾雜著陣陣唿哨。過不多時,唿哨聲東呼西應、南作北和,竟然四面八方都是哨聲,似乎將侯監集團團圍住了。眾人駭然失色,有些見識較多之人,不免心中嘀咕:"遮莫是強盜?"
鎮頭雜貨鋪中一名伙計伸了伸舌頭,道:"啊喲,只怕是我的媽啊那些老哥們來啦!"王掌柜臉色已然慘白,舉起了一只不住發抖的肥手,作勢要往那伙計頭頂拍落,喝道:"你奶奶的,說話也不圖個利市,什么老哥小哥的。當真線上的大爺們來了,那還有你……你的小命?再說,也沒聽見光天化日有人干這調調兒的!啊喲,這……這可有點兒邪……"
他說到一半,口雖張著,卻沒了聲音,只見市集東頭四五匹健馬直搶了過來。馬上乘者一色黑衣,頭戴范陽斗笠,手中各執明晃晃的鋼刀,大聲叫道:"老鄉,大伙兒各站原地,動一下子的,可別怪刀子不生眼睛。"嘴里叱喝,拍馬往西馳去。馬蹄鐵拍打在青石板上,錚錚直響,令人心驚肉跳。
蹄聲未歇,西邊廂又有七八匹馬沖來,馬上健兒也是一色黑衣,頭戴斗笠,帽檐壓得低低的。這些人一般叱喝:"乖乖的不動,那沒事,愛吃板刀面的就出來!"
雜貨鋪那伙計嘿的一聲笑,說道:"板刀面有什么滋味……"這人貧嘴貧舌的,想要說句笑話,豈知一句話沒完,馬上一名大漢馬鞭揮出,甩進柜臺,勾著那伙計的脖子,順手一帶,砰的一聲,將他重重摔在街上。那大漢的坐騎一股勁兒向前馳去,將那伙計拖著而行。后邊一匹馬趕將上來,前蹄踩落,那伙計哀號一聲,眼見不活了。
旁人見到這伙人如此兇橫,那里還敢動彈?有的本想去上了門板,這時雙腳便如釘牢在地上一般,只是全身發抖,要他當真絲毫不動,卻也干不了。
離雜貨鋪五六間門面處有家燒餅油條店,油鍋中熱油滋滋價響,鐵絲架上擱著七八根油條。一個花白頭發的老者彎著腰,將面粉捏成一個個小球,又將小球壓成圓圓的一片,對眼前驚心動魄的慘事竟如視而不見。他在面餅上灑些蔥花,對角一摺,捏上了邊,在一支黃砂碗中抓些芝麻,灑在餅上,然后用鐵鉗挾起,放入烘爐之中。
這時四下里唿哨聲均已止歇,馬匹也不再行走,一個七八百人的市集上鴉雀無聲,就是啼哭的小兒,也給父母按住了嘴巴,不令發出半點聲音。各人凝氣屏息之中,只聽得一個人喀、喀、喀的皮靴之聲,從西邊沿著大街響將過來。
這人走得甚慢,沉重的腳步聲一下一下,便如踏在每個人心頭之上。腳步聲漸漸近來,其時太陽正要下山,一個長長的人影映在大街之上,隨著腳步聲慢慢逼近。街上人人都似嚇得呆了,只有那賣餅老者仍在做他的燒餅。皮靴聲響到燒餅鋪外忽而停住,那人上上下下的打量賣餅老者,突然間嘿嘿嘿的冷笑三聲。
賣餅老者緩緩抬起頭來,只見面前那人身材極高,一張臉孔如橘皮般凹凹凸凸,滿是疙瘩。賣餅老者道:"大爺,買餅么?一文錢一個。"拿起鐵鉗,從烘爐中挾了個熱烘烘的燒餅出來,放在白木板上。那高個兒又是一聲冷笑,說道:"拿來!"伸出左手。那老者瞇著眼睛道:"是!"拿起那個新焙的燒餅,放在他掌中。
那高個兒雙眉豎起,大聲怒道:"到這當兒,你還在消遣大爺!"將燒餅劈面向老者擲去。賣餅老者緩緩將頭一側,燒餅從他臉畔擦過,拍的一聲響,落在路邊的一條泥溝之旁。
高個兒擲出燒餅,隨即從腰間撤出一對雙鉤,鉤頭映著夕陽,藍印印地寒氣逼人,說道:"到這時候還不拿出來?姓吳的,你到底識不識時務?"賣餅老者道:"大爺認錯人啦,老漢姓王。賣餅王老漢,侯監集上人人認得。"高個兒冷笑道:"他奶奶的!我們早查得清清楚楚,你喬裝改扮,躲得了一年半載,可躲不得一輩子。"
賣餅老者瞇著眼睛,慢條斯理的說道:"素聞金刀寨安寨主劫富濟貧,江湖上提起來,都是翹起大拇指,說一聲:`俠盜!`怎么派出來的小嘍羅,卻向賣燒餅的窮老漢打起主意來啦?"他說話似乎有氣無力,這幾句話卻說得清清楚楚。
高個兒怒喝:"吳道通,你是決計不交出來的啦?"賣餅老者臉色微變,左頰上的肌肉牽動了幾下,隨即又是一副懶洋洋人的神氣,說道:"你既知道吳某的名字,對我仍然這般無禮,未免太大膽了些罷?"那高個兒罵道:"你老子膽大膽小,你到今天才知嗎?"左鉤一起,一招`手到擒來`,疾向吳道通左肩鉤落。
吳道通向右略閃,高個兒鋼鉤落空,左腕隨即內勾,鋼鉤拖回,便向吳道通后心鉤到。吳道通矮身避開,跟著右足踢出,卻是踢在那座炭火燒得正旺的烘爐之上。滿爐紅炭斗地向那高個兒身上飛去,同時一鑊炸油條的熟油也猛向他頭頂澆落。
那高個兒吃了一驚,急忙后躍,避開了紅炭,卻避不開滿鑊熱油,"啊喲"一聲,滿鍋熱油已潑在他雙腿之上,只痛得他哇哇怪叫。
吳道通雙足力登,沖天躍起,已縱到了對面屋頂,手中兀自抓著那把烤燒餅的鐵鉗。猛地里青光閃動,一柄單刀迎頭劈來,吳道通舉鐵鉗擋去,當的一聲響,火光四濺。他那鐵鉗雖是黑黝黝地毫不起眼,其實乃純鋼所鑄,竟將單刀擋了回去,便在此時,左側一根短槍、右側雙刀同時攻到。原來四周屋頂上都已布滿了人。吳道通哼了一聲,叫道:"好不要臉,以多取勝么?"身形一長,雙手分執鐵鉗兩股,左擋短槍,右架雙刀,竟將鐵鉗拆了開來,變成了一對判官筆。原來他這烤燒餅的鐵鉗,是一對判官筆所合成。
吳道通雙筆使開,招招取人穴道,以一敵三,仍然占到上風。他一聲猛喝:"著!"使短槍的"啊"的一聲,左腿中筆,骨溜溜的從屋檐上滾了下去。
西北角屋面上站著一名矮瘦老者,雙手叉在腰間,冷冷的瞧著三人相斗。
白光閃動之中,使單刀的忽被吳道通右腳踹中,一個筋斗翻落街中。那使雙刀的怯意陡生,兩把刀使得如同一團雪花相似,護在身前,只守不攻。
那矮瘦老者慢慢踱將過來,越走越近,右手食指陡地戳出,逕取吳道通左眼。這一招迅捷無比,吳道通急忙回筆打他手指。那老者手指略歪,避過鐵筆,改戳他咽喉。吳道通筆勢已老,無法變招,只得退了一步。
那老者跟著上前一步,右手又是一指伸出,點向他小腹。吳道通右筆反轉,砸向敵人頭頂。那老者向前直沖,幾欲撲入吳道通的懷里,便這么一沖,已將他一筆避過,同時雙手齊出,向他胸口抓去。吳道通大驚之下,急向后退,嗤的一聲,胸口已被他抓下一長條衣服。吳道通百忙中也不及察看是否已經受傷,雙臂合攏,倒轉鐵筆,一招`環抱六合`,雙筆筆柄向那老者兩邊太陽穴中砸去。
那老者不閃不架,又是向前一沖,雙掌扎扎實實的擊在對方胸口。喀喇喇的一聲響,也不知斷了多少根肋骨,吳道通從屋頂上一交翻跌了下去。
那高個兒兩條大腿被熱油炙得全是火泡,早在暴跳如雷,只是雙腿受了重傷,無法縱上屋頂和敵人拚命,又知那矮瘦老者周牧高傲自負,他既已出手,就不喜旁人來相助,是以只仰著脖子,觀看二人相斗。眼見吳道通從屋頂摔下,那高個兒大喜,急躍而前,雙鉤扎落,刺入吳道通的肚腹。他得意之極,仰起頭縱聲長笑。
周牧急叫:"留下活口!"但終于慢了一步,雙鉤已然入腹。
突然間那高個兒大叫:"啊……"踉踉蹌蹌倒退幾步,只見他胸口插了兩支鐵筆,自前胸直至后背,鮮血從四個傷口中直涌出來,身子幌了幾幌,便即摔倒。吳道通臨死時奮力一擊,那高個兒猝不入防,竟被雙筆插中要害。金刀寨伙伴忙伸手扶起,卻已氣絕。
周牧不去理會那高個兒的生死,嘴角邊露出鄙夷之色,抓起吳道通的身子,見也已停了呼吸。他眉頭微皺,喝道:"剝了他衣服,細細搜查。"
四名下屬應道:"是!"立即剝去吳道通的衣衫。只見他背上長衣之下負著一個包裹。兩名黑衣漢子迅速打開包裹,但見包中有包,當即挾手攫過,捏了一捏,怒道:"他奶奶的!騙人的玩意,不用看了!快到屋里搜去。"
十余名黑衣漢子應聲入內。燒餅店前后不過兩間房,十幾人擠在里面,乒乒乓乓、嗆啷嗆啷,店里的碗碟、床板、桌椅、衣物一件件給摔了出來。
周牧只是叫:"細細的搜,什地方都別漏過了!"
鬧了半天,已黑沉沉地難以見物,眾漢子點起火把,將燒餅店墻壁、灶頭也都拆爛了。嗆啷一聲響,一只瓦缸摔入了街心,跌成碎片,缸中面粉四散得滿地都是。
暮靄蒼茫中,一只污穢的小手從街角邊偷偷伸過來,抓起水溝旁那燒餅,慢慢縮手。
那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叫化子。他已餓了一整天,有氣沒力的坐在墻角邊。那高個兒接過吳道通遞來的燒餅,擲在水溝之旁,小丐的一雙眼睛便始終沒離開過這燒餅。他早想去拿來吃了,但見到街上那些兇神惡煞般的漢子,卻嚇得絲毫不敢動彈。那雜貨鋪伙計的死尸便躺在燒餅之旁。后來,吳道通和那高個兒的兩具尸首,也躺在燒餅不遠的地方。
直到天色黑了,火把的亮光照不到水溝邊,那小丐終于鼓起勇氣,抓起了燒餅。他饑火中燒,顧不得餅上沾了自水爛泥,輕輕咬了一口,含在口里,卻不敢咀嚼,生恐咀嚼的微聲給那些手執刀劍的漢子們聽見了。口中銜著一塊燒餅,雖未吞下,肚里似乎已舒服得多。
這時眾漢子已將燒餅鋪中搜了個天翻地覆,連地下的磚也已一塊塊挖起來查過。周牧見再也查不到什么,喝道:"收隊!"
唿哨聲連作,跟著馬蹄聲響起,金刀寨盜伙一批批出了侯監集。兩名盜伙抬起那高個兒的尸身,橫放馬鞍之上,片刻間走了個干干凈凈。
直等馬蹄聲全然消逝,侯監集上才有些輕微人聲。但鎮人怕群盜去而復回,誰也不敢大聲說話。雜貨鋪掌柜和另一個伙計抬了伙伴的尸身入店,急忙上了門板,再也不敢出來。但聽得東邊劈劈拍拍,西邊咿咿呀呀,不是上排門,便是關門,過不多時,街上再無人影,亦無半點聲息。
那小丐見吳道通的尸身兀自橫臥在地,沒人理睬,心下有些害怕,輕輕嚼了幾口,將一小塊燒餅咽下,正待再咬,忽見吳道通的尸身一動。那小丐大吃一驚,揉了揉眼睛,卻見那死尸慢慢坐了起來。小丐嚇得呆了,心中怦怦亂跳,但見那死尸雙腿一挺,竟然站起身來。答答兩聲輕響,那小丐牙齒相擊。
死尸回過頭來,幸好那小丐縮在墻角之后,死尸見他不到。這時冷月斜照,小丐卻瞧得清清楚楚,但見那死尸嘴角邊流下一道鮮血,兩根鋼鉤兀自插在他的腹中,小丐死命咬住牙齒,不使發出聲響。
只見那死尸彎下雙腿,伸手在地下摸索,摸到一個燒餅,捏了一捏,雙手撕開,隨即拋下,又摸到一個燒餅,撕開來卻又拋去。小丐只嚇得一顆心幾乎要從口腔中跳將出來,只見那死尸不住在地下摸索,摸到任意雜物,都不理會,一摸到燒餅,便撕開拋去,一面摸,一面走近水溝。群盜搜索燒餅鋪時,將木板上二十來個燒餅都掃在地下,這時那死尸拾起來一個個撕開,卻又不吃,撕成兩半,便往地下一丟。
小丐眼見那死尸一步步移近墻角,大駭之下,只想發足奔逃,可是全身嚇得軟了。一雙腳那里提得起來?那死尸行動遲緩,撕破這二十來個燒餅,足足花了一柱香時光。他在地下再也摸不到燒餅,緩緩轉頭,似在四處找尋。小丐轉過頭來,不敢瞧他,突然間嚇得魂飛魄散。原來他身子雖然躲在墻角之后,但月光從身后照來,將他蓬頭散發的影子映在那死尸腳旁。小丐見那死尸的腳又是一動,大叫一聲,發足便跑。
那死尸嘶啞著嗓子叫道:"燒餅!燒餅!"騰騰騰的追來。
小丐在地下一絆,摔了個筋斗。那死尸彎腰伸手,便來按他背心。小丐一個打滾,避在一旁,發足又奔。那死尸一時站不直身子,支撐了一會這才站起,他腳長步大,雖然行路蹣跚,搖搖擺擺的如醉漢一般,只十幾步,便追到了小丐身后,一把抓住他后頸,提了起來。
只聽得那死尸問道:"你……你偷了我的燒餅?"在這當口,小丐如何還敢抵賴,只得點了點頭。那死尸又問:"你……你已經吃了?"小丐又點了點頭。那死尸右手伸出,嗤的一聲,扯破小丐的衣衫,露出胸口和肚腹的肌膚。那死尸道:"割開你的肚子,挖出來!"小丐直嚇得魂不附體,顫聲道:"我……我……我只咬了一口。"
原來吳道通給周牧雙掌擊中胸口,又給那高個兒雙鉤插中肚腹,一時閉氣暈死,過得良久,卻又悠悠醒轉。肚腹雖是要害,但縱然受到重傷,一時卻不便死,他心中念念不忘的只是那一件物事,一經醒轉,發覺金刀寨人馬已然離去,竟顧不得胸腹的重傷,先要尋回藏在燒餅中的物事。
他扮作個賣餅老人,在侯監集隱居。一住三載,倒也平安無事,但設法想見那物的原主,卻也始終找尋不到。待聽得唿哨聲響,二百余騎四下合圍,他雖不知這群盜伙定是沖著自己而來,終究覺察到局面兇險,倉卒間無處可以隱藏,當即將那物放在燒餅之中。那高個兒一現身,伸手說道:"拿來!"吳道通行一著險棋,索性便將這燒餅放入他手中,果然不出所料,那高個兒大怒之下,便將燒餅擲去。
吳道通重傷之后醒轉,自認不出是那個燒餅之中藏有那物,一個個撕開來找尋,全無影蹤,終于抓著那個小丐。他想這小叫化餓得狠了,多半是連餅帶物一齊吞入腹中,當下便要剖開他肚子來取物。一時尋不到利刃,他咬一咬牙,伸手拔下自己肚上一根鋼鉤,倒轉鉤頭,便往小丐肚上劃去。
鋼鉤拔離肚腹,猛覺得一陣劇痛,傷口血如泉涌,鉤頭雖已碰到小丐的肚子,但左手突然間沒了力氣,五指松開,小丐身子落地,吳道通右手鋼鉤向前送出,卻刺了個空。吳道通仰天摔倒,雙足挺了幾下,這才真的死了。
那小丐摔在他身上,拚命掙扎著爬起,轉身狂奔。剛才嚇得實在厲害,只奔出幾步,腿膝酸軟,翻了個筋斗,就此暈了過去,右手卻兀自牢牢的抓著那個只咬過一口的燒餅。
淡淡的月光照上吳道通的尸身,慢慢移到那小丐身上,東南角上又隱隱傳來馬蹄之聲。
這一次的蹄聲來得好快,剛只聽到聲響,倏忽間已到了近處。侯監集的居民已成驚弓之鳥,靜夜中又聽到馬蹄聲,不自禁的膽戰心驚,躲在被窩中只發抖。但這次來的只兩匹馬,也沒唿哨之聲。
這兩匹馬形相甚奇。一匹自頭至尾都是黑毛,四蹄卻是白色,那`烏云蓋雪`的名駒;另一匹四蹄卻是黑色,通體雪白,馬譜中稱為`黑蹄玉兔`,中土尤為罕見。
白馬上騎著的是個白衣女子,若不是鬢邊戴了朵紅花,腰間又系著一條猩紅飄帶,幾乎便如服喪,紅帶上掛了一柄白鞘長劍。黑馬乘客是個中年男子,一身黑衫,腰間系著的長劍也是黑色的劍鞘。兩乘馬并肩疾馳而來。
頃刻間兩人都看到了吳道通的尸首以及滿地損毀的家生雜物,同聲驚噫:"咦!"
黑衫男子馬鞭揮出,卷在吳道通尸身頸項之中,拉起數尺,月光便照在尸身臉上。那女子道:"是吳道通!看來安金刀已得手了。"那男子馬鞭一振,將尸身擲在道旁,道:"吳道通死去不久,傷口血跡未凝,趕得上!"那女子點了點頭。
兩匹馬并肩向西馳去。八只鐵蹄落在青石板上,蹄聲答答,竟如一匹馬奔馳一般。兩匹馬前蹄后蹄都是同起同落,整齊之極,也是美觀之極,不論是誰見了都想得到這兩匹馬曾同受長期操練,是以奮蹄爭馳之際,也是絕無參差。
兩匹馬越跑越快,一掠過汴梁城郊,道路狹窄,便不能雙騎并騎。那女子微一勒馬,讓那男子先行。那男子側頭一笑,縱馬而前,那女子跟隨在后。
兩匹駿馬腳力非凡,按照吳道通死去的情狀推想,這當兒已該當趕上金刀寨人馬,但始終影蹤毫無。他們不知吳道通雖氣絕不久,金刀寨的人眾卻早去得無了。
馬不停蹄的趕了一個多時辰。二人下馬讓坐騎稍歇,上馬又行,將到天明時分,驀見遠處曠野中有幾個火頭升起。兩人相視一笑,同時飛身下馬。那女子接過那男子手中馬韁,將兩匹馬都系在一株大樹的樹干上。兩人展開輕身功夫,向火頭奔去。
這些火頭在平野之間看來似乎不遠,其實相距有數里之遙。兩人在草地上便如一陣風般滑行過去。將到臨近,只見一大群人分別圍著十幾堆火,隱隱聽得稀里呼嚕之聲此起彼應,眾人捧著碗在吃面。兩人本想先行窺探,但平野之地無可藏身,離這群人約十數丈,便放慢了腳步,并肩走近。
著名學者馮其庸:"金庸的出現,是當代文化的一個奇跡……我敢說,在古往今來的小說結構上,金庸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境界。"
馬云:"看過《笑傲江湖》的次數連自己都數不清了……我最欣賞(書中)風清揚的出招無形,卻無招勝有招。"
英國著名漢學家約翰·明福德:"我相信金庸對于世界文學的意義,絕不會因是武俠小說這一樣式而有絲毫減弱。"
國際籃球明星姚明:"有一本武俠小說幫了我;金庸的《笑傲江湖》。我喜歡書中英雄的處世方式。"
北京大學教授嚴家炎:"金庸武俠小說包涵著迷人的文化氣息,豐厚的歷史知識和深刻的民族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