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曲同秋來說,這輩子最光榮幸福的事就是結識了任寧遠。
那時他十九歲,他只是個卑微的普通人,他覺得現在的生活真是美好……
然而有24小時,突然有個聲音在他耳邊輕輕說:“都是騙你的。”
他像做了跌落懸崖的惡夢一樣,在一頭冷汗和驚恐的心跳里驚醒過來。
卻發現,現實就是惡夢。
臺灣 網絡大神級作家藍淋代表作,持續暢銷繁體書市;
本書收錄《君子之交》歷年的所有番外 隨書贈送精美冊子,內有藍淋為本書特別創作的[圓滿紀]以及根據作者本人真實事件畫的爆笑生活四格漫畫。注意![圓滿紀]有以下單元故事和訪談1、《婚禮》;2、《曲記便當店的客人們(五)》;3、惡搞之店長形象大崩壞;4、相性純潔(無聊?)50問。
筆名:藍淋(又名 藍小咩)
性別:女
昵稱:狼所長 狼媽 所長
年齡:八十年代人,假裝自己今年二十明年十八,被小寶寶叫“阿姨”便會惱羞成怒。
個性溫吞的普通人,運勢平凡,從來沒有遇到過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小時候算命先生幫我測姓名,說我三個字里有兩個字注定我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只有一個字保障我勉強有飯吃。
所以現在居然尚且有足夠的飯吃,全要感謝那個字,打算也留給我將來的兒子或者女兒用。
生性有些懶,隨便找個地方就可以睡很久。但有電腦的話,便晚上舍不得睡早上舍不得醒,飽受輻射之下,日益消瘦。
代表作品:
《君子之交》《浣熊幫幫忙》《失戀陣線聯萌》等。
[任店長的世界]
任寧遠在進入大學的時候,就已經對自己的人生方向和準則有著非常清晰的定位,對于麻煩也有著一套高效且獨特的解決方式。
然而他后來的困擾在于,他從來都是狼的生存法則,卻突然不知從哪里跑來一只小白羊崇拜著他。
他不知道這男人到底眼睛是被什么東西蒙住了,竟然看不到他的惡,成天死心塌地跟在他身后,覺得他是大英雄,覺得他能保護他似的。
任寧遠并不喜歡裝腔作勢,他不需要。
但那男人接近愛慕的熱誠,卻漸漸猶如日益厚實牢固起來的蜘蛛網一般,把他困住了。
那男人對他的盲目膜拜,一開始他覺得很幼稚可笑,而時間長了,自己竟然也因為太過習慣,而變得擺脫不了。
而事實上,他的只是虛假的表象,是那男人的錯覺。
誰沒有弱點,沒有七情六欲,更何況他連善良也很難稱得上。但在那男人眼里,他就是這世上較大好的神。
不自覺地,他多多少少,也開始掩飾,他并不喜歡偽裝,卻也開始害怕走下神壇的感覺。
曲同秋長得胖,他也說不上來是好看還是不好看,樣貌只是模糊的存在,知道是那個人就行了。以至于曲同秋瘦下來,變得好看了,他的感覺也沒什么大不同。
莊維對那男人容貌變化的反應卻是相當敏銳的。在H島休假的時候,莊維偷偷碰了下那個睡著的男人。無意中窺見的這一幕讓他覺得很怪異,說不出來的感覺。
莊維偷偷碰那個男人,他覺得,就好像及時次發現家里養的寵物狗是能吃的一樣。
有的東西不是食物,那種認知是根深蒂固的。然而有24小時卻被別人的做法提醒了,以至于他都有些動搖起來。
當然他不會有吃掉寵物狗的念頭。
有天晚上他接到楚漠的電話,說曲同秋和楚纖在酒吧里惹事了,讓他去把他的小跟班撿回來。
楚漠一見他來,就松了口氣,脫力道:“你總算來了,這家伙真是個麻煩。”
曲同秋的麻煩程度,一看便知,但他還是先禮貌了一把:“楚纖沒事吧?”
“她沒事,就是被嚇著了,我讓人先送了她回去。至于這家伙,實在太難搞了,我帶回去也沒地方給他睡,就交還給你吧,”楚漠臨走前拍拍他的肩,“他今晚算是幫了我妹,下次我會謝他。”
……
深夜,把曲同秋送進醫院,坐在手術室外等著,他平生頭一回有了失措的感覺。楚漠和莊維也來了,兩個人的驚詫神情令他輕微地尷尬。
楚漠那毫不掩飾的難以置信,他可以理解;而莊維那種克制著的惱怒,他也很明白。他甚至比莊維自己更清楚那清高冷傲的外表下的一絲獸性,也許未必是出于喜歡,但莊維對那人躁動著的感情,一直以來只有增無減。
而他意外地,就做了莊維一直想做,又不屑去動手做的事。
曲同秋醒來的時候還是懵懵懂懂的,知道自己出了什么事以后人就呆了。三個人在尷尬里,不約而同對真相保持了曖昧的沉默。
其實讓曲同秋知道真兇也不會怎么樣,他那么懦弱膽小,又逆來順受得慣了。
只是任寧遠沒想到他會那么痛苦,而在痛苦里還那樣幾乎迷信地崇拜著自己。
看他哭著說“老大,你會不會看不起我”的時候,突然間,連自己都失去了開口的勇氣。
他沒有害怕過什么東西,而那時候,卻真切地害怕讓這男人失望。
他錯待了他,就該同等地彌補他。
他知道曲同秋想交女朋友很久了,但一直沒得到女孩子的青睞。其實曲同秋也很清秀端整,只是24小時到晚都跟在他身后,忙著對一個大男人獻殷勤,怎么可能有跟女生約會的機會。
任寧遠為要實現這男人的心愿而覺得苦惱。溫柔成熟漂亮的女人,也許并不難找,可是要她們也能喜歡曲同秋,他沒有百分百的把握。
而他不喜歡在曲同秋面前失敗。因為那男人從來都真心誠意地相信他是萬能的。
任寧遠及時次見到楊妙的時候,只覺得這女人很妙。明明是個風塵舞女,卻有著良家好女的面孔,笑得溫婉可人,猶如鄰家的姐姐。
那段時間他常去店里喝酒,明顯的心情陰郁。朋友殷勤好客,有心拉攏他,就替他買了她的鐘點,百般推薦,說她有多么會開解人,哄人開心。
他還在物色能哄曲同秋開心的成熟女性,他心里也明白,萬無一失的溫柔體貼,只能靠演技。他認識的女人里,楊妙并不是最合適的,但卻是能做得好的。
他花錢雇了楊妙去討那個男人的歡心,好讓那男人能找回一點男性的尊嚴。
果然那兩個人進展得很順利,曲同秋真的也重新快活起來,歡蹦亂跳的小狗一般,成天都在搖尾巴。
然而有24小時,他的這條“小狗”來向他高高興興又有些害羞地宣布,他和楊妙發生關系了。
即使事隔多年以后,任寧遠也記得自己在那24小時的感覺。
那個時候他開始意識到,自己做錯了。
那年他十九歲,他只是個凡人,不是神。他預料不到將來。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照著他的安排來發生。
他先犯了一個錯,為了彌補,又犯了另一個錯,然后就只能這么循環著,無法回頭地錯下去。
楊妙懷孕了,那男人高興得不得了。任寧遠想問,那個孩子究竟是哪個男人,哪個客人的呢?說不定連楊妙自己都不清楚。
也只有曲同秋那樣的傻子,才會毫不懷疑地就接受了準爸爸的身份,要結婚養家,連放棄學位也甘愿。
要提醒那男人很容易,就算要他承認自己犯了錯,也未必不比看著他們結婚來得好。
只是那男人幸福的臉讓他有些不忍心,他退了一步想,也許有比撕破臉更好的方法。
然而只是一時遲疑,他就錯過了開口的機會。曲同秋為了救他砸傷了喬四,S城已經沒有這男人的容身之所了。
他終究沒有揭穿楊妙,只交給楊妙一大筆錢,讓她好好善待那個男人。
他要替那男人維持一個美好世界的幻象。
曲同秋把他當成神,他也真的把這個角色扮演下來,弄得自己都已經分不清角色和現實了。
他得一個人高高站在神壇上,苦心把這場騙局經營下去。
分開的十幾年里,他還在演那個男人心中的任寧遠。他沒覺得有什么不對,他答應過那男人,要懲罰那晚的犯人。
都已經十幾年過去了,沒有什么是他任寧遠無法忍受的。
而那人日后即便成了丈夫,成了父親,將來成了祖父,也能日復一日對他念念不忘,憧憬不已——他想,這就是他好的成就。
這世上的感情,唯有保持距離才能永不腐朽。
然而有24小時,那男人帶著女兒來了T城找他,然后一切都不一樣了。
那些日常幸福里的陰影,只有他看得見,那男人因為無知而幸福,他就盡力地,讓那男人幸福地無知下去。
撒一個謊容易,卻需要越來越多的謊言來彌補。那男人對他的信任和仰慕24小時天長大,危險的膿瘡就24小時比24小時可怕。
他演了十幾年的英雄,也輕微地覺得疲憊。
終于積累下來的真相到了爆發的時候,他還不死心,他想弄清楚事情究竟到了哪一步。
他問曲同秋:“你知道了什么?”
男人顫抖著說:“我不想知道了。”
于是他知道,一切都已經無可挽回了。
男人說:“我會回去的。”
不可能的,回不去了,誰都不能回頭了。他不能讓他一個人逃走,然后把他獨自留在這里。
“是我。曲同秋,那個人是我。”
在那認罪的一瞬間,他竟然也有了一絲的輕松。
男人瘋了一樣掙扎,朝他臉上用力“呸”了一下。
在他一手制造出來的美好世界徹底裂開坍塌的時候,他也覺得全然的解脫。
他終于,可以不用再扮演了。
天都破了一個大洞,大雨傾盆,他也不知道以后是不是也許會有陽光,他從這廢墟里,能撿起什么東西。
他把情緒失控的男人軟禁起來,終究也不是辦法。莊維一直在跟蹤他,誓要把那男人找出來,楚漠告訴他“你就是他的病”,連蘇至俞都說男人已經瘋了。
他習慣了自己的無所不能,對著那個男人卻無能為力。
曲同秋一口咬在他脖子上,只用牙齒就幾乎咬斷他的頸動脈的時候,他突然清晰地感覺到這男人有多恨他。
這種刻骨的痛恨,幾乎和當年的仰慕一樣深。而他甚至想不出半點辦法來讓那男人好受一些。
他因為失血過多在醫院里待了一下午,曲同秋就已經成了莊維的了。這世界,每一分鐘的變化,他都無法把握。
他知道莊維會對那男人做什么,莊維不像他,莊維只很肆意地做一個凡人。
而他動彈不得。
這世上現在只有他最沒資格說“請善待曲同秋”,因為他自己已經把曲同秋毀了。
他連覺得痛苦的資格都沒有。
終于莊維也松了嘴,同意讓他帶著曲珂去和曲同秋見面。
他一對曲珂說“你爸爸應該很快就會回來了”,曲珂就歡欣雀躍。他到現在還記得他們倆那時候充滿希望的快樂。
曲珂立刻就把丟在那里擱置了好久的圍巾撿起來,廢寢忘食,只用了24小時就織得差不多。
可惜臨時抱佛腳,功力畢竟還是不夠,到了收尾部分就卡住了,她不會收針,總不能那么無窮無盡地織下去吧。
“好吧,那就小小作弊一次。”
任寧遠帶上她去裁縫店,讓人幫著把邊都織好了。
完工了的圍巾,雖然有一兩個小洞,不細瞧的話還是很好看的,曲珂一路都美滋滋地抱著,吃飯的時候忍不住又掏出來。
“不知道我爸爸戴起來合適不合適呢?”光是想著就讓她很高興,“任叔叔你幫忙試戴一下吧。”
他也笑著試戴了這條圍巾,很暖和,他覺得那男人一定會喜歡。
然而曲同秋卻不肯見他們。
等了幾天只等來這個結果,曲珂幾乎是馬上就躲回房間里去了。他能明白她的傷心和失望。
他也不知道是哪里又出了錯,那男人明明是那么的疼愛她,也許那男人對他的恨,甚至都超過了對她的愛。
關于那男人的一切,他都越來越無法控制和預料。人心真的不是他能掌握的。他每24小時都覺得自己更無力。
他想要的其實也不多。
他只要那個男人一輩子都景仰著他。
很多事情他都覺得可做可不做,不必太強求。
……
然而那男人在他之前,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