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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時章 資金必須與行業結合、與產業結合、與實業結合

這是2012年11月底的一個周末，四川成都南門的一處居室。

傍晚，外面的燈紅酒綠被男女主人用門和窗關閉在另外的一個世界；室內，白色墻上的藍色掛鐘，秒針跑得飛快。

許量用自己的身體斜躺在別人的床上，主觀地盯著不斷變化的客觀指針，它不緊不慢、不偏不倚地表達著永恒的含義。他目不轉睛地盯著秒針，好像是在試圖看穿時間后面的故事，但無能為力，他的眼皮沉重，漸漸地睡去，一幅又一幅嶄新的畫面在他的腦海中交替升起。

這是一幅壯美之圖畫：

在亙古不變的山崖之上，狂風的意圖就是夾雜無窮無盡的雪花鞭打著褐色山石來展現它嚴酷的心跡，而雪山的含義就是潔白耀眼的千年雪花和千年孤獨凝結而成的冰與雪，如同雪蓮花那樣，在赤裸裸的褐色石塊上，相依相戀成為奇跡，它們描繪的就是"寒冷"這個中文的詞語。

許量一身冰冷，這攀登雪山的游戲可不是人人都可以玩的。

什么時候下山的？怎么下山的？許量不記得了，但他的面前就是一條小溪，清澈透底的溪水里魚翔淺底。河對岸，就是民國時期的建筑群，那是一個寂寞的村莊。

就在這莊嚴而宏大的庭院里，他穿越一個庭院就是一個季節：春夏秋冬，一路上四季鮮花都在盛開，玫瑰花最多，紅玫瑰、黃玫瑰，赤橙黃綠青藍紫，朵朵盛開，都好像美人一般，俊美異常。許量不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為什么這里能夠做到集四季于一處？同時，他的身邊也仿佛出現了那些他一生中所經歷的形形色色的人，男女老少，一個不少。為何他們不分生與死都能夠同居一地呢？他困惑了，甜蜜地微笑著、困惑著。

許量的夢想是飛翔。

果然，心想事成，雙足收縮如同飛機的起落架，他立刻身輕如燕，飄蕩在空中。他看見了自己遺留在凡間的肉身，也聞到了風的味道，這是他做人以來的及時次，風的味道就是花香和美人的味道。或許，這就是傳說中的生與死？

他追尋味道而去，在一個寬大的庭院里，小橋流水人家，曲折之地，那是兩個絕色女人在對視。這猶如月亮與太陽在對話，她們高舉的是葡萄美酒夜光杯嗎？為何要站著而不是款款坐下？是等待我嗎？

許量是看見羽菲與嫣然在一起，她們的風采迥異：女人的風情萬種與優雅很相似卻不同，只有他這樣成熟的男士才能夠洞察。羽菲是風情萬種的上海女子，劉嫣然是華爾街開放的優雅女人花。她們不是及時次見面，也不是及時次打交道，但許量不知。其實，明爭暗斗一直在她們之間存在，但每次都是嫣然能夠略勝一籌——她們的輸贏不僅僅是個人的素質和集團的資金，羽菲還輸在文化和制度的潛移默化上。

羽菲花費了快一年的時間不屈不撓地追蹤，這才知道嫣然是搞垮天海集團所有壞人的主使，那個金礦的陰謀詭計之局是出自她和她的部下之手，還有做空天海集團下屬公司的資金也是她提供的。羽菲微笑著與嫣然碰杯，紅唇觸及冰涼涼的酒杯之時，她回憶起了許量身邊那只一直隱隱約約的看不見的手就是眼前的這只纖纖玉手。就是這只好看的手在支配著大家的命運嗎？羽菲抬頭直視嫣然。

嫣然知道羽菲，她對這個年輕的上海女人充滿了同情，因為洪羽菲知道內情時太晚了。在這個世界中，事業和人生本來就是智者的玩物和借口，只有那些自以為是的聰明人才會被所謂的成功學和勵志咒語所困惑，成功大多數時候就是社會最隱秘的由金錢與權力構建的圈子的金字塔上端的人對下端人的提拔和恩典，白手起家和成功典范那是偶然。除非你的智慧強大到了圈子里的人不接納你就會出現威脅，在那一刻，他們才會幫助你奮斗。

這個圈子有明有暗，有依靠血緣與親情形成天然的，也有后天有意組建的新圈子。可惜，你羽菲只是商界的小圈子中人，嫣然使用同樣的微笑去坦然面對羽菲無聲的詰問。

許量在一旁看得癡迷。這些年，他的欲望事實上已被全部滿足了，他應該有的、不應該有的基本上都順理成章地拿到了手中，金錢是如此，美人也是如此，偶然的失意那只是花絮，輕輕就拂面而去。可此時此刻，他只要24小時做男人，就24小時不會忘記：一個是他曾經擁有過的女子羽菲，另外一個是他暗自喜愛的女人嫣然。他為自己的這個判斷而惴惴不安，要知道劉嫣然是什么樣的女人啊？華爾街來的女郎，手下精兵強將中的任何一位的進攻都要我許量全力以赴地拼命才能夠保全資本之鷹，如今，自己的心思一旦被她窺破，那可就是真切的冒犯了。

許量馬上收回目光，她們那驚艷無比的對峙卻再也不可能消失在他的腦海。

他不由自主地低聲嘆氣道："以前總是一直在設想我人生的那一片記憶到底是什么，現在終于有了答案，那就是此情此景——美人倚翠，紅袖善舞。"

他說的美人倚翠，自然就是說的嫣然，她正在那棵亭亭玉立的翠柳之下，湊巧，今天穿的是一襲淡綠色長裙；紅袖則是羽菲的衣服中點綴的那抹紅色，嬌艷欲滴的色彩，單純的美麗。

這是一對美人，成為此情此景的旁觀者也是不虛此生。

這里好像是在請客，許量很奇異地發現，這宴請不僅僅是喜事，而且是紅白事在一起辦理。這是兒子許多的婚禮吧？他看見了。許多已經成為大男人，身邊是他的新娘，許多片刻之間就是兒女成群了。

許量再次穿越庭院，一眼看見那庭院大門上書寫著"許量葬身之地"，他很好奇，沒有任何悲喜地飄進了院子。那中央之地是一口漆黑的大棺材，在一群肅穆的人群中顯得那么氣派！他走上前去，排眾而出，仔細地敲擊一下，這可是上好的金絲楠木做成的。

許量不由自主地走向棺材，幾個不明身份的精壯黑衣男子上前來與他爭搶。終于，他獲得了進入棺材睡覺的權利。他躺了進去，里面卻是另外一個世界，是九寨溝景區那樣的美景，這讓他在里面流連忘返。

四周的賓客不知道是什么時候走的，許量伸出頭來，觀看外邊的世界，也好像是云深不知處，他的精神飄忽不定。仰臉一望，天空是藍天白云，他想起了張婭、嘉儀和白藍，才是謝麗。低下頭來，一幅他個人的歷史長卷出現在他的眼前，觸手可及。她們的身影就是他感情世界的全部，其他就是黑白灰道上的那些人物——樊先生、李剛、呂佛銘、黃義仁、錢大富和李鋅等人瀟瀟灑灑、說說笑笑和打打殺殺地從他的腦海中穿越出來，進入長卷之后，栩栩如生地在他面前走過去。這些人是民國時期的打扮，他們不斷地和許量說話，南腔北調就一句話："恭喜許量成為中國民間金融之父。"

許量心中惶恐不安，想說："請勿妄語，民間金融博大精深，許量不才，敢為馬前卒，甘為車前草。"

但他卻啞口無言，他還在此情此景的局外，根本說不出任何反對的聲音。當他的兒子許多和女兒許諾帶領一大群兒孫嘻嘻哈哈地走過來，拜祭許量的時候，他才恍然大悟：他已經是作古之人，被后代們高高地定格在了一張古代的畫像之中。兒孫們都在嚷嚷："我們全部都是放貸人。"

他聽見了自己的哈哈大笑，可那聲音卻不是自己發出來的，這世界仿佛還有其他的許量。不害怕，他沒有傻到伸手去抓取幻覺的程度。

使用自己的感官去體會，許量立刻明白了為什么剛才羽菲和嫣然說的話，他一句也沒有聽見，而且他的出現她們也是毫不在意，原來他這是在夢里。一想到了做夢，那《夢里水鄉》的歌曲就出現了。他知道他做的是清清醒醒的白日夢。果然，他回顧她們，她們的容貌正在環境中淡化，慢慢地消失。許量的眼睛濕潤了，他知道人生能夠如夢那是幸運之事，但好夢易失，好女易去，這就是命運。

許量的眼睛努力睜開，用力支撐，大大的，他不敢閉眼，他知道他的閉眼就是羽菲和嫣然的消失。可是，他沒有力量了，逐漸地眼皮重如山，他只能夠在模模糊糊中睡去。同時，他的另外一個自我蘇醒過來：他感覺到了他還在自己的資本之鷹會所辦公室，四周靜悄悄的。劉嫣然根本就不在這里，羽菲待過這里，張婭、嘉儀、白藍等人好像也是不見了蹤影，只有那根烏木在突兀地屹立，永恒不倒。

一時之間，許量有點拿不準，她們哪些人是出現過的真人真事，哪些是復合而成的虛擬人物，他頭疼腦熱。

"喂喂，許哥你醒來，醒來！"

有女人在搖動許量的身體。許量還在夢中，但他已經明白自己是在做夢，還是多層次的夢境：其實，他既不在雪山下的村莊，也不在會所。他努力掙扎，這才蘇醒過來。一睜眼，就是白藍光潔的臉，許量如同一艘獨木舟在她溫煦的大床上停泊。

一見許量終于蘇醒，她心中的石頭落地了。這夢他做得可真是深沉，怎么叫也難以叫醒，白藍對許量的憐愛一閃即逝，她轉身去給許量倒水。每次做完培訓班，許量都要放松幾天，他與老兄弟們喝酒喝茶聊天，白藍司空見慣，也就不再攪合在一起。

昨晚，許量到她家的時候，已經很晚，而且是醉酒的漢子。茫然無主的中年男人，讓白藍升騰起母愛的情結。看著許量貪婪地喝下幾大杯白開水，譬如甘露，她忍不住笑道："慢慢喝，好嗎？你簡直就是一塊干涸的土地！"

許量正好喝完水，一聽這話，一張好臉色立即變成了壞小子的模樣，戲謔道："你才是土地！肥美無垠的土地。你要知道土地一詞自古都是形容女人的，男人只是耕田的牛。"

他的含義十分明顯，那就是要他的女人上床陪伴，他聞到了她的體香。可她卻假裝不知，只是笑而不語，轉身去廚房做飯，若隱若現的年輕女子體香也就倏然消失了。身材很好，又是一身主婦的刻意裝束，她很感性地邊走邊說："我先給你做飯，然后，再給你匯報工作。"

那背影讓許量覺得妙不可言，他暫時忘卻了內心的郁悶和壓力，而白藍卻心無旁騖，心如止水。

有心事，心有不甘，夢中的情景歷歷在目。他的個性很強，習慣重復去做夢。于是，許量很想重新再做一次剛才的夢，他計劃回夢中去修改一些細節，但饑腸轆轆，已經快到吃飯的時間了，看看時間不足以再次做夢，只好放棄。人生雖如夢，但民以食為天，吃飯自始至終都是人類社會發展的及時推動力，他自我解嘲：夢醒時分無感傷，原來已到吃飯時。

最近，終于有了羽菲的一些消息，許量推斷的羽菲與嫣然之間的戰斗或許是真實在發生的故事，可除了零星碎片的信息，他沒有確切而完整的信息，而且這也只是從老同學龍良軍的片斷言語中推斷而出，并不太。許量為羽菲有了一對雙胞胎的兒女而開心，也祝福羽菲幸福，他反復告誡自己不能夠去打攪羽菲，這是做男人的原則。曾經是你的女人，不見得永遠是你的女人，而一旦不是你的女人，那生離就算是死別。

這次，2008年從美國開始的金融危機在中國生根發酵，還遠遠沒有結束，中國經濟體系破損，民間金融尤其是民間借貸資本損失慘重，但許量沒有多大的損失，那是因為他一直跑在危機的前面一步，而并非他有多大的抗打擊的資本與應變能力。這樣的情形，可以表達為七分運氣，三分智慧。無人佩服他，但明眼人都知道，這無論是一個凡人的本事，還是神仙的道行，其實本質都是一樣的，那就是先見之明。

不少智者行動依靠的不是分析和判斷，而是本能。快一步則快一生一世，這就是許量的風格和力量，因為資本之鷹最講究的是心動就是行動，行動就要速度，極快就是極強，這商場之道理與武學原理一模一樣。因此，許量暗中稱自己和伙伴們為商業大俠，簡稱商俠。

最近，資本之鷹會所遇到的不少問題和挑戰，都必須許量本人出面來處理。白藍盤算：既然已經得到許量給予的一些公司股權，自己也算是資本之鷹系統中的老板之一了，不過我還年輕，不是張婭也不是洪羽菲，還是小心翼翼地待在許量的光環之下為妙。

《甄嬛傳》中的陰謀詭計早已經風靡和武裝全中國的年輕女子，她們不愛紅裝也不愛武裝，就是拿腔拿調地學會了"端"與"莊"(裝)；白藍也看了幾遍，做了不少的筆記，她有心得和體會，甄嬛的計謀連皇上都能夠搞定，許量也應該不在話下。這是一個陰謀詭計與人生理想相生相伴的時代，白藍的陰謀與愛情只是一個問題的兩個方面。她對他，可沒有絲毫的內疚。

女人離去，許量心中反而松了口氣。他的好色有時候是如假包換，有時候只是裝模作樣，不過是葉公好龍罷了。最近，或許是因為沒日沒夜地瘋狂糾纏，或許是因為經濟學中的邊際效用遞減，許量對美女的態度發生了急劇的變化：經歷太多，他不太在意了。

昨晚，他在對她的戰爭中，進攻和防御都力不從心，這種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不快讓他的心隱隱作痛：男人的衰老不就是從房事開始的嗎？還有那夢境是如此逼真。人生如夢，商界更是醉生夢死的紅樓夢，一個人的死與不死不是思考題，每個人的一生都是從生到死的過程。我們要面對的問題是如何生，更是選擇死亡。這夢，難道在預示著自己的未來？

他心煩意亂，用蘋果手機去看中國資本圈網站的后臺數據，對新增加的會員人數表示了滿意，對實名認證的幾位董事長的資料進行了最簡單的分析，他們都是民間金融小貸公司和擔保公司的老板，這不是一個個冰冷數據的增加，而是一扇又一扇真誠而開放的大門。這些看起來陌生的名字，很快就會被公司的客戶部轉變為立體的數據，對客戶數據的深度開發一直是資本之鷹公司的重點。

許量心道：這是大數據的時代，未來是不是數據為王還不一定，但必須未雨綢繆，他已經在思考和嘗試用數據的思想來設計和改造民間金融業務的流程。里面的一些會員之間做成生意和交易的故事他時有耳聞，這就是圈子的力量，的中國民間金融圈子正在積蓄無窮無盡的力量。

看新浪微博的時候，他總是悲喜交加的心態。這里的消息好壞參半，心情好的時候，作為中國人的自豪感與愉悅感都被放大；心情壞的時候，覺得中國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有粉絲在私信中請教他怎么樣才能夠成功，許量回答道："我不是成功者，只是走在成功之路上的旅行者。"

然后，他就是邀請大家多去他的圈子網站發言："面對上萬的民間金融和商界高端人士，每天一些微博，就能夠在網站中積累自己的知名度，持之以恒就會有信用。其實，成功就是這樣的一些小習慣構建的，成功的秘訣就是日積月累、滴水穿石。"

許量心里知道，中國年輕人需要的不是實干的告誡，他們渴望的是捷徑和秘訣，他們不會也不屑去體悟"簡單"和"重復"做人做事的意境，也不會相信成功之路就是持之以恒。

許量懶得去研究微博中的矛與盾，扭頭就看見白藍放在床邊的筆記本電腦，純白色的蘋果電腦，對里面的世界，他很好奇。

聽見白藍在廚房忙碌的聲音，許量側身拿起她的電腦，猶豫一下開機了。顯示密碼，輸入白藍的生日，密碼錯誤；他略微一思考，把自己的生日輸進去，電腦打開了。

就好像是進入了一個女人心靈的秘密花園，許量是及時次進入她的世界。起初，他是想使用她的辦公系統去處理會所的事務，后來卻是在走馬觀花。在這里，他偶然發現的一些文件和日記讓他得到了不少疑問的答案，但這內幕和隱情很顯然刺疼了他。

當白藍忙忙碌碌地開始布置飯桌的時候，許量已經在閉眼休息了。白藍掃了一眼她電腦放置的位置，有些變化，但立即低頭端菜送飯。她知道他動了她的電腦，嘴角流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微笑。

許量起床吃飯，與白藍說笑，但他的腦海中翻騰著一只由情欲與理智糾結而成的困獸，他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面前的這個女人了。

吃飯的時候，許量提到了玉石的生意。

對此，白藍是很明確地反對的，她的理由很單純也很固執：做民間金融的許老師怎么能夠"不務正業"呢？但此時她沒有表現出來。

她知道一直有朋友在介紹資源給資本之鷹。平時她很順從她的男人，有不同的意見、有矛盾之時，她不會說出一個"不"字，此時，江南女子的婉約和溫柔又被她發揮得淋漓盡致。

許量的態度是民間金融必須做到"三結合"才有出路，那就是資金必須與行業結合、與產業結合、與實業結合。何況，在數百家銀行小微貸款創新業務和同行惡性競爭的強大壓力之下，在證監會停止了新股發行之后，許量的借貸與投資都進入了前所未有的茫然期。

龐大的資金如果不進入一些有升值潛力的稀缺資源潛藏，那么越來越厲害的通貨膨脹會讓紙幣上的財富化為水中的幻影，因此，許量暗中一直在收藏藝術品、玉石和金絲楠木器，他要把現金盡快沉淀，讓財富躲進"物以稀為貴"的資源里面，等到民間金融大發展的時機再次成熟，他的資金才會泄洪而出。

除了必須做好的資金生意和投資管理，許量換了思路在做資本之鷹的財富管理，他如同商界里面的大俠，異軍突起卻隱蔽得很好，走南闖北去尋找品質的投資品種，短短的幾個月，他對收藏生意已經頗有心得。

一邊享受白藍做的江南美食，一邊聽她說起公司的工作和利用會員資源為投資計劃布局之際，許量對她沒有反對自己的收藏而欣慰。他還沒有來得及表揚她，電話響了。

他笑瞇瞇地接聽電話，卻猛然呆住了。這是北京來的電話，他的老同學病危入院了。電話里面，同學的同事急促地說："許先生，我們從李老師的電話里面找到您的電話，在電話號碼的后面，李老師標明您是他的兄弟！您要立即趕來，這只怕是的告別。"

許量趕緊應承下來，一個"兄弟"的標簽，誰都能夠懂得。

李健康知道自己的身體其實并不健康的時候已經晚了，他被同事緊急送往醫院的時刻，正在編輯一本很睿智的時政新書。這是難得的好書，不是充滿憤青的辱罵而是有思想有觀點，還有解決方案。在興奮中，他接到了總編輯不能夠再出版這本書的通知，他愣住了，倒下了，如同一座山，就砸在他的格子間里。

他一進醫院，就馬上轉入了重癥監護室。這是腦出血，熱血滿腔無處可泄洪也是不治之癥。他想見到的人中，有前妻、有許量，卻沒有他最愛的那個叫徐曼麗的女人。他見前妻是想說聲"抱歉"，他見許量是道一聲"再見"，他不見自己最愛的那個女人徐曼麗那是因為不想讓她傷心，最重要的還是要給她留下一個完整無缺可以經常回憶的美好形象。

許量驚聞此消息，他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在白藍的催促和安排之下，第二天，他用最快的速度趕往北京。

還是晚到了，許量很難受，這樣一個熟悉的人用這樣快速的方式離開了這個紛紛擾擾的世界。他沒有去更多地安慰老同學前妻撕心裂肺的哭號，老同學的前妻反反復復地就是對李健康呼號著一句話："你這是何苦啊！"

老李的女兒李胡妮依舊是冷冰冰的模樣，家庭分裂的痛苦讓她對人世之間的變幻莫測早有預案，對愛失去信心的她決定孤身一生。她沉默寡言，默默地承受生活的壓力，對父親的死亡她還是一副冷眼旁觀的態度。

"何苦啊！"許量知道這話的含義很深刻，卻不去揭露。他想起了李健康最愛的那個女人徐曼麗，不知道她是否知道他的離世？他知道不能夠通知徐曼麗，人的生死不是情人吵架分手那樣可以重來。如果沒有對徐曼麗借款的擔保，或許后面的一切事情都不會發生。最近，許量看了《死神來了》的系列電影，更加明白了蝴蝶效應的可怕：送健康上路的人是徐曼麗嗎？

他呆坐在醫院過道的長椅上，注視著往來的人，有點茫然無措。他們是病人與醫生，親人與朋友，還有陌生人。他們的表情各異，心思卻差不多，大多數都是在為健康和生存發愁。目前，許量沒有這樣急切的問題，但他知道自己生的時候在醫院，死的時候，卻一定不會在醫院，他要在旅途之中死去而不是在病榻之上死去。

后來，他去了太平間，這里并不是想象中的陰森森而是普普通通的房間，干干凈凈，很肅穆。許量心平氣和地瞻仰了李健康的遺容，老同學的模樣沒有恐懼只是倦怠而平靜。他回憶起了他們朝夕相處的日子，有悲有喜。許量很后悔自己沒有盡可能照顧老同學，如果當初不是害怕高利貸追債的麻煩而堅持讓他留在成都，又會如何呢？或許，老同學就不會死。

李健康處心積慮幫助過的徐曼麗的企業到底還是垮掉了，是因為借貸而垮掉的還是因為企業自身經營管理的問題，眾說紛紜，但一點都不重要了。

許量沒有告訴他的老同學，徐曼麗本人倒是安然無恙。風波已過，她已經重新開始做小生意。那次，徐曼麗專程來會所要李健康的電話和北京的住址，她與她的老公好像已經分居，言語中流露出對李健康的悔意。許量心硬，沒有給她機會，這到底是對還是不對呢？他開始糾結了。如果，他們兩人見面了，是否，他們就會一起回成都呢？即使不回成都，他們都在北京，說不定李健康就不會再做編輯了，徐曼麗這樣的女人不會讓李健康只做文人的啊！

"他媽的，人生什么都有，就是沒有假如和后悔藥！"

許量罵人了，有點頭暈目眩和惡心的感覺涌上來。這里是醫院，是大多數人生與死之地，他感覺到了自己的身體在反感這里的環境，更反感麻木不仁的自己，他決定站起來，必須盡快逃離這里。

用錢說話，許量盡可能地安排老同學的后事。眼見老同學的家人都在陸續趕來，他們的話題一旦從悲傷說到了財產的繼承問題，許量就開始成為多余的人。

出了門，四周是一片蕭條的北方冬天，抬頭看看無垠的天空，陽光冷冰冰地燦爛著，許量用力大口呼吸著不太新鮮的空氣。據說這些空氣里面充滿看不見的顆粒，微博中戲說北京人都是空氣過濾器，中國人都是牛奶和地溝油等食品的生化試驗品。可人生自古誰無死？這有什么要緊呢？活著，即使卑賤地活著，不也是一切新希望的開始嗎？自由自在，這些原本觸手可及的東西卻在當下顯得是那樣珍貴，這讓人不得不反思。

許量的文人情結被金錢壓抑太久，如今一旦被激發，他就如同一頭雄獅在北京的大街冒著嚴寒穿行在冷漠的社會。

生命的意義何在？我許量的命運到底會怎么樣演繹和發展？這不僅是我個人的問題，也是幾乎所有中年老板必須面對的問題。世間較大的悲劇是什么？不就是我們什么都有了，卻沒有身體了嗎？

資本之鷹這張網絡，許量已經編制了很多年，辛苦異常，最近才進入了收獲期：不少的集資和合資都在暗自進行，他把身邊的人與事做成了一個又一個的大大小小的圈子，也做了一個又一個的平臺公司，大多數都不叫資本之鷹。最終，只有極少的人才能夠參悟推測到他的真實目的，不僅僅是白藍，甚至張嘉儀、張婭與李鋅、呂佛銘等人，就算是許量本人，也只是這一張天羅地網中的某個級別的節點而已。李健康的突然逝去，讓許量的心被猛烈撞擊，開始有了難看的裂痕。

"在生命本身面前，只有死亡與掙扎，事業與生活、理想與主義、光榮與夢想甚至人類的一切都是笑話。"

許量把這句結論傳遞給了白藍，這才是他此時此刻最想對世界和自己說的話，這很偏激。他沒有打車，就在北京的大街上漫步，帶著時快時慢的情緒。

這里全是陌生人的世界，許量能夠自由自在地走動，他不再是名人，也不是老總，此時此刻，他就特別想做一個盲流，盲目但自由地生活。那些苦痛全部都當成是苦行僧的修行吧，他的眼淚止不住掉了下來，這不全是為了李健康，也是為了自己。他冥思苦想：愛了那么多，可那個能夠啟動許量一生的蝴蝶效應，最終送自己走上死亡之路的女人到底是誰？他把經歷過的女人都在腦海中回憶出來，但都是她們的一面，沒有缺點的顯得很不真實。

"人生是一個值得研究和參悟的過程，命運如風，實在是難以把握，生與死皆苦。"

這是許量在中國資本圈網站的微博，很快就有了一連串的關心和詢問，他只好刪除了這條微博，難得解釋，他不想跳入名人的陷阱。禍從口出，他決定緘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