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木》二十歲之前,他是滿洲貴公子那木,文武雙全的少年英才。縱使出生時正值清朝滅亡,祖父依然在他身上寄托了振興家族的全部希望。然而一次任性的逃婚,卻將他送上一艘不知駛向何方的船……
《那木》時隔三年,他是日本人棲川那木,身居高位的軍馬防疫廠廠長。生死邊緣的幾度浮沉,將他的性格磨礪得堅強而隱忍。再回到安東縣,故鄉的一切人和事都發生了劇變,國恥家仇不敢忘,他只能以自己的方式悄悄與日本軍政勢力抗衡。
《那木》十載春秋之后,終于迎來日本投降、日軍撤離的勝利時刻。再度登上命運的船,那木又將何去何從?
本書以日本人在東北進行殖民侵略和奴化教育為背景,圍繞著那木的人生際遇,呈現出一個角度獨特、思想深邃的精彩故事,那木的雙重身份象征著偽滿時期東北地區的復雜格局,又暗喻了中華文化多元而強大的生命力。
李振平,1983年生于遼寧義縣。2005年畢業于遼東學院計算機系。中國電視劇創作搖籃網責任編輯,自由撰稿人。
根據同名小說《鬼商》改編二十集電視連續劇;創作二十集電視連續劇《北京,養狗的女人》、二十五集電視連續劇《鳳凰情人》、四十集電視連續劇《紅塵老子》、二十四集電視連續劇《帶拖油瓶的女人》等。
當孫悟空戴上金箍兒,就不得不履行和唐三藏的不平等師徒契約關系。小到如何走路,大至什么樣的妖怪該打什么樣的妖怪不該打。因為有了緊箍咒的約束,孫悟空從此不再是孫悟空,而成了取經路上的孫行者。
那木只看了一遍《西游記》,便再也不想去看。那只戴著金箍兒的猴子,讓他產生莫名的悲涼之感。為什么要成佛?成佛有什么重要?誰能斷定留在花果山就不如成佛快樂,或者說有意義?他不過是因為那個生在大唐盛世的三藏和尚自虐性質的堅持,才從五指山下的噩夢中身不由己地進入另一個噩夢。
其實,世人都是孫悟空,就算沒有唐僧耍手段給戴上的金箍兒,也會受制于自己心中的緊箍咒。
"婚期已定,速歸。"收到祖父拍來的電報,那木及時個反應就是吩咐韓百濟收拾行李買車票。
"怎么辦?這是早就訂好的姻緣,我沒法拒絕,祖父的決定肯定是對的,我別無選擇,我不能忤逆祖父……"那木看著韓百濟,用朝鮮語對韓百濟說著。
韓百濟是朝鮮人,祖上成為那家的家奴,這要追溯到那家的祖上為朝鮮平定內亂而暫時駐兵平壤的年代。幾世傳下來,到了韓百濟這一代,早已同那家融為一體。韓百濟是那家的"包衣啊哈",這是滿語的說法,用漢語來說就是"包衣奴才"。
跟韓百濟,那木從來都說朝鮮語。如同在圣約翰大學,那木一直講英文一樣。那木求學于圣約翰大學醫學部。當時的圣約翰大學所謂英文系統包括了整個大學文、理、醫,那時約大就分此三院。三院應列的全部科目,因其全用英文授課,故把它劃成英文系統,以別于用國文教的中國哲學、中國文學、中國史地等中文科目。如果那木的英文不足夠好,就不能夠直接進被稱為正館的大學部,而需要先進被稱為備館的大學預科。
那木出生的宣統三年,是一個動蕩而劇變的年代。緊跟著溥儀下詔退位,清王朝滅亡。的封建帝制徹底瓦解,但它存在的痕跡是不容磨滅的。那家的傳統并未真正改變,在那家還延續著以往的滿族風俗習慣和名門望族中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主子豈能說奴才的話?韓百濟不止一次跟那木說過,要是讓老太爺知道了,會牽累于他的。但那木解釋說這是為了強化語言訓練,況且是在上海,老太爺又聽不到。
時代交替,一切看似都發生了變化。韓百濟在那家的稱謂也變了,但無法改變的是他家奴的身份。作為那木的貼身用人,韓百濟一直跟隨著那木,照料他生活上的一切。
那木明顯帶有懇求意味的話用朝鮮語說出來,不免帶有一種甜膩膩的味道。他希望韓百濟用更強有力的理由來勸說他不去理會這個婚約,繼續留在上海。
"正所謂`餓死事小,失節事大`,要是你不回去娶明珠,她以后可怎么辦?你是男人無所謂,她可是女人……還是個小女人,你說是不是?"韓百濟當然明白那木的心思,但顯然,他并不想慫恿那木違抗祖父之命,可他偏偏用戲謔的語言側重了這一點,也許是因為比那木大八歲,自以為在男女關系上更有發言權,韓百濟說起類似話題的時候未免帶有一些過來人的口吻。
韓百濟著重語氣在后面的一個"小"字上,讓那木寒氣襲人的心上沁出了一層冰霜。
明珠出世的那年,那木六歲,算起來,明珠比那木的妹妹索隆高娃還要小半歲。
那木來上海之前,見過明珠一面。他不想成親自然另有他因,但他執意把跟明珠成親的恐懼歸罪于那次見面。那時明珠正值換牙的年齡,瘦小的身材裹在紗質的衣裙里,跟索隆高娃追著鬧著笑著,缺少兩顆上門牙的畫面一直留在那木的眼里。也許那時不該偷偷去見明珠的,可那時他怎么會想到這就是自己未來的妻?四年過去了,明珠肯定度過了換牙期,但在那木眼里她仍然還是那個缺牙的孩童……
慷慨赴死易,從容就義難。如果那木在安東,憑著祖父的不可侵犯,一時沖動說成親就成親了,也許就沒有了以后的種種,只是因為那木身在上海,等各種思想在腦海里轉了幾圈之后,想讓他娶親顯然并不如那老太爺想象的那么容易。況且,他現在二十歲了,自認為是成熟的男人,是不會做出幼稚決定的。
那木把十五歲那年的心動稱之為青春萌動期的不符合實際的空想。那段時間,那木迷戀上了每月一次的理發,只有那天,他才有機會看到理發師傅的女兒李迎春,只要看上她一眼,空蕩蕩的心里就被填得滿滿的。
事情的開始很簡單,結束卻顯得過于復雜。這段朦朧的感情對那木只是單純的愛戀,對李迎春則關乎名節與未來。那木仍沉浸在每月一次的相見上,而李迎春則提出了實質性的問題。娶還是不娶?這可嚇壞了那木,被李迎春逼婚對于那木不亞于大姑娘未婚先孕般恐懼!
如果說在學識上此時的那木可以超越八十歲的老翁,但是在關乎男女的問題上他還如孩童般天真,那些從小學習的多國語言、文學、書法、音樂、武術、騎術等等,此時全然解不了他的急。
李迎春由原來的鏡花水月不可觸碰突然變成了鄰家大嫂般充滿俗氣唾手可得。下了凡的七仙女最終也走向了生兒育女的瑣碎家事,倘使不是被王母抓回天庭,難保牛郎對她還會那么死心塌地。
那木退縮了,借口讀書為重,蓄了三個月發。
再次登門的時候,發現理發店關門大吉,竟是李迎春出閣之日。后來,李迎春新婚之夜克死丈夫,后來李迎春跳江自殺未遂,再后來,對于那木真的只能是再后來了……
經歷過這樣一件情事,還沒在情海中翻云滾浪,那木似乎就成了凡心難動的修行者。在圣約翰大學的四年,那木心無旁騖醉心于學識之中。每日的課外時光除了必不可少的運動鍛煉,就是泡在圖書館,那木的求學生涯與青少年時期那老太爺給規定的生活,無論本質上還是形式上都沒什么改變。
因為好奇或者是對異族的一種警惕,一些原本就跟那木保持距離的同學越發覺得他的孤僻是一種蓄勢待發的陰謀。種種猜測之下,他們眼中的那木變得更加難以捉摸。這當然是一些男同學的看法,也說明了男女對同樣事情的看法真是大相徑庭。若按女性的審美法則,那木的沉默寡言上進求實雖然不可高攀,但會是神秘高貴的標志,不知會引來多少人的暗暗傾慕。只可惜那時的圣約翰大學還未招收女生,不知道這是那木的遺憾還是幸事?
清末民國初年,中國不僅在政權上四分五裂,在學識教育上也是五花八門。傳統的教學內容與教學方式被徹底顛覆,時局動蕩又嚴重影響了辦學的宗旨。
康有為在《大同書》中說:"太平世以開人智為主,最重學校。自慈幼院之教至小學、中學、大學,人人皆自幼而學,人人皆學至二十歲,人人皆無家累,人人皆無惡習,圖書器物既備,語言文字同一,日力既省,養生又備,道德一而教化同,其學人之進化過今不止千萬倍矣。"
那木出世之時,那家已經不復早年的盛況,但那老太爺認為那木一定會讓那家再度輝煌。余生的信念,就是要培養一個全才。那老太爺傾其所有將那家的一切押在那木身上。
那老太爺并不認同《大同書》的思想。熟讀《禮記·禮運》的人都知道大同一詞最早出自孔子之口,那老太爺自然不例外。
孔子曰:"大道之行也,與三代之英,丘未之逮也,而有志焉。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男有分,女有歸。貨惡其棄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惡其不出于身也,不必為己。是故謀閉而不興,盜竊亂賊而不作,故外戶而不閉。是謂大同。"
之所以不贊成康有為,是因為他的"大同"與孔子口中的"大同"有本質的區別。孔夫子的"大同"如此務實又喊了兩千來年尚且無法實現,何況乎康有為"大同"中的空想呢?
晚年的那老太爺不在這些問題上鉆牛角尖。自認為到了行將就木的年齡不如本本分分莫談國事,連憂國憂民也只能從自己能做的事情做起,那就是教育好后代。除此之外也只能是跟孔夫子一起"喟然而嘆"罷了!可"大同書"中關于教育的那段話則真是說到他心里去了。那老太爺遂將孟夫子的"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樂也!"活用為"得一英才而教育之,大樂也!"
那木的成長過程,就是學習學習再學習的過程。用那老太爺的話概括則是"中外結合,拔苗助長"。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那老太爺是武將出身,他常用《孫子兵法》來為那木的教育支招。若要知彼,則語言為及時關,有了運用自如的語言基礎,就能夠將彼方經濟、文化、自然科學等等一一盡覽。
基于此,除漢語外,那木精通滿、蒙、英、日、朝五種語言。文能吟詩作賦揮毫潑墨,武能策馬揚鞭彎弓射箭。更為重要的是,那木除了在學識上讓那老太爺滿意之外,在品行修養上更是達到了讓他自豪的地步。
那木之于那老太爺無異于孫悟空之于唐三藏,不同的是不用那老太爺念緊箍咒,那木也已經被自己心中的緊箍咒纏得死死的。
雖然學貫中西,雖然處于新舊交替的思想大碰撞期,但是,這就是那木,傳統的士人精神讓他無法掙脫那老太爺。
正所謂百善孝為先,何為善?何為孝?善是孝的本,順為孝之用。既然如此,那木又何以敢真正拂逆那老太爺呢?
那木以論文尚未截稿為由拖延了數日,以買不到頭等車票為由又拖延了數日,直到第九封電報催來……那木想,縱然是岳武穆在世,在十二道金牌的催召之下也還是屈服了,自己又如何呢?況且,自己背上不孝不義不仁不信的罵名就等同于給祖父、給那家、給列祖列宗背上罵名,同明珠成親總不至于比這個還可怕吧?
那木跟韓百濟如此說,希望得到韓百濟的支持,以穩定自己動搖的心。誰知韓百濟卻說,岳武穆保全名節是以沒有尊嚴的屈死為代價,壯烈的愚忠沒啥價值。如果執意堅持到底,迎回"二帝",就算功高蓋主也不至于被奸臣昏君所害呀!
那木突然覺得韓百濟的話有著不同尋常的意義。只是一時還無法明白看透。那木看似總能被別人的思想所左右,但關鍵性的主意都是他自己拿。這樣看來,與其說他猶豫不果決,不如說他權衡之術掌握得好。可能因為太了解那木的這個特性,韓百濟說話從來都是反復說,并不把自己的意見執意釘在某根樹樁上。這樣,無論主子做了什么決定,自己都算有功勞。也正因為這樣,那木認為韓百濟聰明有余,但太過反復無常,對于他說的話,從來都只不過聽聽而已。
那木沒再說話,在韓百濟眼里似乎又是猶豫不決的樣子,趁勢欲再說什么的時候,那木已經轉身走出了宿舍。
韓百濟想,主子已經決定了,自己無需再多言。
實際上,那木這一次還未真正做出決斷。
在那木理性的天平上,祖父與家訓那一頭重千斤,自己反抗之心的這頭不過四兩。可支點換了位置,就成了四兩撥千斤。
在圣約翰大學的這四年中,好多事情徹底顛覆了那木的世界觀。
校長是美國人,可娶了位中國太太,難道自己還要守著"滿漢不能通婚"的令?同樣都是人,這樣的堅持是不是一種狹隘的種族之見?班上的同學早已經高舉戀愛自由的大旗開始公開約會,而自己連結婚對象是誰都不能決定,這符合社會潮流嗎?如此開明的祖父,為何在這件事上如此的固執與不近人情呢?
沿著橫穿校園的蘇州河,那木漫無目的地走著。
那木抗拒的不是明珠,也不是婚姻,而是不能自主地選擇!
空氣中雨的味道越來越濃,濕漉漉的像霧氣又像是細雨裹在那木的身上。氣壓越來越低,那木渾身黏糊糊的。紗質的白襯衣看起來飄逸灑脫,只是并不如那件粗布長衫吸汗,當然此時就更談不上舒適了。
那木加快腳步,沿著蘇州河畔,向心中幻想的真正自由跑去。
那木想,如果是在電影里,這個時候應該打閃打雷,繼而暴雨傾盆,來表明自己的心情。不過生活遠沒有那么夸張而戲劇化,濕漉漉的雨絲仍然包裹著那木,紗質白襯衣緊緊貼在他的身上。那木越跑越輕松,渾身出了一場透汗,似乎能聽見周身血液循環流動的聲音,先前因缺氧導致的種種憋悶的感覺一掃而光。
當那木停下來的時候,已經想到了該如何做。生活如電影,只是劇本更為真實。
那木回到寢室,洗了個熱水澡,換上干爽的粗布長衫,準備明天去找導師詹姆士請假。
為了準備明年的研究生考試,那木才決定留在學校過暑假的。
那木心中對詹姆士十分敬重,若不是詹姆士的執意推薦和鼓勵,恐怕他也無心應考研究生。"你以后在醫學上會有成就的。"詹姆士不止一次對那木這樣說過。這種既是鼓勵又是伯樂預言的話,讓那木惶恐之余心里不免總是甜兮兮的。跟詹姆士亦師亦友的感覺,讓那木在求學過程中享受了充分的自由。但是一想到要跟詹姆士請假回家,而且是為了一門沒有感情的婚姻,那木不禁有些頭疼。詹姆士在某些方面顯得過于固執。如果跟他實講,他是不會同意讓那木走的。
當初,那木對詹姆士說,感謝老師對我的知遇之恩,可詹姆士回說,我們都各盡本責,"恩"?別傻了。
他說自己寧可在醫學的領域里做你們中國人的導師,也不要在搞不懂的禮數上當小學生。
那木雖然期望恩師有所改變與通融,但卻并不抱有太大的希望,就如同對祖父,那木也不過是心存期望卻不敢奢望一樣。
做別人眼中的自己和做自己心中的自己,世人往往都在這兩個界限上來回徘徊。那些做自己選擇的自己并能夠貫穿始終的人,都需要非凡的勇氣。
那木想來想去,既不想撒謊,又不想跟詹姆士據理力爭,只好寫了一封信不告而別。信的末尾,那木鄭重注明回來的日期,并請求詹姆士的原諒。
……
非常不錯的一本書,支持一下。
視角獨特的抗戰小說,不錯!
整體感覺不錯
快遞好,很快,內容好
好
書到的時候一點損壞都沒有,就是我想要的書
首先書寫的好,才會買,物流快,賣家包裝很精致,好評!
值得一讀,發人深省!我的原則——要讀就讀一流的書,要讀就讀大師的書!
特意看了幾篇才來評價的,內容很吸引人,真沒想到這么大氣的文章居然是以為80后女作家所寫,很值得拜讀的一本小說。
本書以日本人在東北進行殖民侵略和奴化教育為背景,圍繞著那木的人生際遇,呈現出一個角度獨特、思想深邃的精彩故事,那木的雙重身份象征著偽滿時期東北地區的復雜格局,又暗喻了中華文化多元而強大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