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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對質

馬東大鬧錦繡家園售樓處時，秦梅出現在本市一家法律援助事務所門外。

法律援助，顧名思義，是純公益性質的法律援助機構，受益者多為沒有經濟來源，卻需要用法律來維護自身權益的弱勢群體，比如被惡意欠薪的農民工、因工受傷卻無法領取補償金的工友等。

秦梅對這里的環境非常熟悉，徑直走進門里。

因為公益性質，除了政府補貼和社會捐贈外，沒有額外經濟來源，比起正規的律師所來，面前這家法援所顯得有些寒酸，除了人手不足外，日常辦公用的電腦、打印機、空調等，配置也嚴重不足。

"秦梅，你今天怎么有空來這兒？"

大廳里一名工作人員看到進來的秦梅，熱情地迎了上來。

"蘭姐，我媽媽在嗎？"

"她在，你自己進去找她吧。"

"嗯。"

跟那名工作人員打過招呼后，秦梅向一間辦公室走去。辦公室門外，秦梅停住腳步，在向里面看了眼后，這才踮著腳尖走了進去。正對著門的辦公桌后面，一位衣著樸素的中年婦女正聚精會神地看著面前的卷宗。

突然，中年婦女頭也不抬地道："梅子，是你吧？"

秦梅神情明顯一怔，好一會兒才不悅道："媽，你怎么知道進來的人是我。"

正在審閱卷宗的中年婦女，正是秦梅的媽媽秦菲。

二十幾年前，父親秦霄在執行任務時意外受傷，后經搶救無效離世。那件事對秦菲打擊很大，在向秦剛詢問出事的過程時，她曾一度精神崩潰。后來，因無法接受秦剛當時做出的決定，秦菲憤然中斷了與秦剛的聯系。

秦菲是學法律的，此后二十幾年間，一直從事著法律援助工作。

秦菲低頭繼續道："除了你這個不聽話的死丫頭外，誰敢不敲門就進來？"

"門是開著的，進來也要先敲門嗎？"秦梅說著，沖著中年婦女做了個鬼臉，幾步來到椅后，捏著秦菲的肩道，"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要愛惜自己的身體，像你這種工作法，早晚會把自己累壞的。"

"貓哭耗子。"秦菲沒有領秦梅的情，毫不客氣地道，"說吧，是不是又缺錢了？"

"哼，說得好像人家每次來都是來要飯的一樣。"秦梅被打擊得體無完膚，心中老大不悅，在將手收回前，忍不住惡作劇地用力捏了一把，這才快速閃到桌前，看著皺著眉頭抬起來頭來的秦菲，正色道，"媽，我有事問你，你老實回答。"

抬起頭來的秦菲盡管皺著眉，卻絲毫沒有破壞美感，再加上皮膚白皙，保養到位，若不仔細看，還以為是秦梅的姐姐。由此可見，秦梅是繼承了媽媽秦菲身上的基因，才出落得如此標致。

秦菲白了女兒一眼，揉著肩道："怎么？你想轉行當律師了？"

"少跟我耍花腔，我今天碰到一個叫秦剛的人，你猜怎么著？"秦梅說著話時，一直留意著媽媽臉上的神情，眼見她只是微微一怔，這才仗著膽子繼續道，"媽，你說舅舅死了，是不是真的？"

"孩子大了，不由娘。"出人意料的是，秦菲在聽完女兒的話后，非但沒有生氣，相反多少有些感慨，嘆著氣道，"那人說自己在國安局工作了嗎？哼，你這丫頭也真是的，怎么能這么輕信別人呢？"

秦梅怔了下道："媽，你意思是說，那人真是舅舅？"

秦菲沒好氣地道："我有那么說嗎？我意思是說，你聰明點，別被人騙了，尤其是什么國安局的人。那里面，除了你外公外，沒有一個好人。尤其是什么叫秦剛、李敬的，這兩個家伙最混蛋了。"

秦梅奇道："李敬？媽，你認識李敬？"

秦菲悶哼了聲，神情不屑地道："不就是你們學校的保安隊長嗎？哼，他見了我，就像老鼠見了貓一樣。對了，他們兩人還是水火不容嗎？算了，跟你說這些干什么，都是陳年舊賬了。"

秦梅來此，就是為了求證媽媽為什么會跟舅舅鬧翻了的，聞言忙道："媽，不帶你這樣的，剛把話頭放出來，就想收回去。哼，你必須把事兒說清楚才行，不然的話，我今天就坐在這里不走了。"

"死丫頭，你以為你是農民工討薪啊？"秦菲神情間透著幾分不悅，可她素來知道秦梅一旦認真起來，是不會輕易妥協的，只得嘆了口氣道，"好吧，反正這么多年過去了，就算我再怎么生氣，氣也消得差不多了……"

正如秦菲自己所言，無論她怎么恨自己的弟弟，可這么多年已經過去了，什么樣的仇也都放下了。還有就是，女兒秦梅已經長大成人，她有權利知道與自己有關的事情，畢竟她是學法律的，不能在處理親情時，卻將法律束之高閣。

秦梅與母親之間的對話，充滿了溫馨和親情，可遠在數十公里外的一家私人牙科診所里，另一場對質卻充滿了火藥味。對質雙方之一是劉氏地產總裁劉悅，另一個人則是開著輛警車抵達的郝現。

這個郝現，就是前面提到過的，那個派人將馬東押上警車的郝副所長。

就在幾年前，這位郝副所長還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警察，可隨著肥牛勢力急劇膨脹，郝現也跟著水漲船高，先是成為帶班班長，再然后……直至年前成為派出所副所長。

"你到底是怎么辦事的？連個人也抓不住嗎？"

"你還好意思跟我提這個，你知不知道那人已經被市局盯上了，你想害死我嗎？"

"郝所長，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你能當上這個所長，光靠你姐夫那點錢是不夠的，上面沒人，你一輩子也只能當個小警察而已。拜托，就算是為了你自己的飯碗考慮，你也得把這個人給我辦了。"

"你們倆別吵了，我不管你們用什么法子，我要讓那個馬東死……哎喲，痛死我了。"

劉悅與郝現之間的針鋒相對，最難過的不是兩個當事人，而是正躺在手術臺上的劉耀東。這個劉耀東是個十足的軟蛋，離開學校后，便給他老子劉悅打電話，說今天不把誰誰誰整死，我就讓你斷子絕孫。

劉耀東沒想到，他挨揍的過程，他老子在觀禮臺上比誰看得都清楚。

劉悅心里一邊罵兒子不爭氣，給他丟人了，一邊琢磨著怎么著才能把這事兒辦得天衣無縫，很快便想到了郝現。當初，是他跟肥牛兩人一起使勁，運作了整整一年的時間，才把郝現提上來的。

肥牛死了，郝現沒了一個靠山，他說什么也不想得罪劉悅。再加上他已經聽說了，這個馬東曾在茶樓出現過，便想一心二用。誰承想，原本板上釘釘的事情，卻被市局的人給攪黃了，郝現也正在氣頭上。

"郝兄弟，我們出去說話。"

"嗯。"

劉悅沒理會兒子的鬼哭狼嚎，倒是劉耀東剛才那么一鬧，讓劉悅冷靜下來。

郝現素來佩服兩個人，一個是姐夫肥牛，出國混了幾年，回來沒幾年的功夫，便混出了名堂，成為地方一霸。另一個人就是面前這位劉悅，白手起家，從一個水產販子，變成了一個事業有成的地產大王。

兩人來到診所外面，看了看周圍沒人，劉悅貼在郝現耳邊低語了一番。

郝現能從一個小警察干起，除了有人給他鋪路外，他自己也有幾分膽識。可就是這么一個人，在聽了劉悅那番言語后，臉色變了又變，神情很是猶豫。由此可見，劉悅出的那個主意，一定非常歹毒。

"兄弟，我可聽說分局的崔局就要退了，你就不想`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嗎？"

"人往高處走，有機會誰不想往上爬？可你說的這事兒，忒難了，弄不好，我也得進去。"

郝現怕了劉悅，那即將空出來的副局位子，他老早就惦記上了。不跟劉悅合作，這事兒鐵定成不了。可真要是那么干，一旦被市局盯上了，自己也跑不了。風險和收益之間的巨大反差，讓他猶豫不決。

"郝所長，天上不會掉餡餅的，這有什么樣的風險，自然就有什么樣的回報了。"

"容我想想。"

"成，給你們兩天時間考慮。"

"那好，我先走一步了。"

劉悅深知郝現的為人，他有點膽量，可干大事的時候，總得需要有人從后面推一把。他便軟硬兼施，待郝現流露出沉思的神情時，見好就收。如此一來，吊起了郝現的胃口不說，還給他壯了膽子。

正如劉悅所想，郝現這個所長當的是名不正，言不順。

問題是，郝現一門心思想往上爬。劉悅那么說，其實就是變相允諾了，只要他肯出手，鐵定會為他打通所有關系的，只要爬上了分局副局的寶座，以后就不用再受他劉悅的擺布了。

只是在決定前，郝現還需要考慮一下，畢竟那可是關系到身家性命的大事。

看著郝現開了車離開，站在診所門前的劉悅為自己點了一根古巴雪茄。煙霧吞吐之間，只聽他一陣冷笑。原來，劉悅早就算準了郝現不會輕易答應的，可他有的是辦法能讓郝現回過頭來找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