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紅遍微博的“老樹畫畫”的一份回憶錄,一份對畫畫、對審美、對這個世界的內(nèi)心告白;也是一本很具標志性的老樹式長衫人物畫集。一圖,一文,即可窺見老樹完整的畫中世界和畫外行藏。
畫分七組,“日常”、“閑情”、“花犯”、“心事”、“時節(jié)”、“江湖”、“桃源”,標志性的老樹式民國長衫人物畫,加上最有味道的老樹式“歪詩”,連接起來就是這個獨特的長衫人物的世界,就是老樹自身的世界。
文有七題,以“答客問”的形式,講述老樹從畫的經(jīng)歷、師承,談自己的畫,說自己的“詩”,字字都是“自家的思,自家的愛,自家的園子,自家的菜”。
在江湖》榮獲:2015書業(yè)年度評選“年度圖書”(《出版人》和開卷公司聯(lián)合頒發(fā))
老樹(新浪微博“老樹畫畫”),本名劉樹勇,1962年生于山東臨朐,1983年畢業(yè)于南開大學(xué)中國語言文學(xué)系?,F(xiàn)為中央財經(jīng)大學(xué)文化與傳媒學(xué)院教授,藝術(shù)系主任。
上個世紀80年代初自習繪畫,問學(xué)于梁崎、王學(xué)仲、霍春陽諸師。后開始致力于視覺語言與敘事方式的比較研究,廣泛涉及文學(xué)、繪畫、電影、書法等領(lǐng)域。90年代中期以后,轉(zhuǎn)而關(guān)注當代中國攝影發(fā)展及傳播過程中存在的相關(guān)問題,有大量批評文章行世,著作數(shù)十種,并策劃諸多影像展覽。目前,主要從事影像的媒介傳播研究和具體實踐。2007年始,重操畫業(yè)。
[序]老樹無癭 / 鐘鳴
日常(畫集一)
[答客問] 業(yè)余的狀態(tài)也許是一個好的狀態(tài)
閑情(畫集二)
[答客問] 在民國的一座廢園子里閑逛
花犯(畫集三)
[答客問] 逃避現(xiàn)實是我的內(nèi)心現(xiàn)實
心事(畫集四)
[答客問] 畫畫兒只是一件個人的私事兒
時節(jié)(畫集五)
[答客問] 繪畫與攝影:哪個更真實?
江湖(畫集六)
[答客問] 文字與繪畫的關(guān)系
桃源(畫集七)
[答客問] 風格的統(tǒng)一其實是創(chuàng)造力匱乏的表現(xiàn)
[跋] 多說幾句話 / 老樹
[跋] 多說幾句話 / 老樹
二〇〇七年,重新對畫畫有了興趣。手藝撿起來,竟然就畫到現(xiàn)在。這期間有朋友喜歡,也是好奇,問這問那。于是約著吃酒,閑扯。扯著扯著,認真了,竟然有了問題。問題后面又有問題,問題里面還有些細碎的問題,于是,閑扯變成了隨后幾次有預(yù)謀的訪談。這本書中的文字,就是數(shù)回談話的整理集成。
按理說,一個畫畫的,不應(yīng)該說那么多話。尤其是跟畫相關(guān)的話,說得越少越好,好是不說,讓那些叫作批評家的人專門去說,或者讓別人只是看著那些畫在那里琢磨,否則就有“畫不夠,文來湊”的嫌疑。
好在我沒有這樣的焦慮,因為本身不是專職畫畫的。不是專職畫家,至少就有三個好處:一個是不用靠這門手藝吃飯,不用混到那個叫什么界的圈子里去。另一個是,因為不靠這個吃飯,所以不用把畫畫當個了不起的事兒來看待,可以亂畫亂說一氣,圖個高興自在,不用在意專業(yè)人員的看法和臉色。第三個是,我是學(xué)語言文學(xué)專業(yè)出身,又混在大學(xué)里教書多年,本職工作,就是說話。不說話時,還要做研究碼字兒,于是總在胡思亂想,有了想法還要寫出來,都成習慣了。很多想法單靠畫張畫說不大清楚,于是,還是得在畫畫之外來說一說。
作為一個業(yè)余繪畫愛好者,持續(xù)的繪畫過程給我?guī)淼挠绊懻劜簧嫌卸啻螅珔s很具體。其中一個具體的影響是,它改變了我個人跟外部世界各種事物的關(guān)系。比如,在沒有畫畫之前,每天出得門去,眼睛投向一個混亂嘈雜的遠方,內(nèi)心充滿抱怨和沒來由的憤怒,與無數(shù)活潑潑的生命擦肩而過,從無數(shù)奇妙的事物旁邊匆匆走過。自以為對身邊的一切熟稔于心,其實卻是一無所知。正是因為畫畫,開始注意到四季的移易、風物的變換,開始仔細地觀察不同花兒的樣子、顏色變化,葉子是對生還是互生的,從某個角度看過去物體的陰陽向背,物體表面的不同肌理,馬路上的一條裂痕,橫亙眼前的一根樹枝,等等。這個變化似乎微不足道,但對于我來說就很重要。能夠覺察到自己的這個一無所知,心中開始有了謙卑,老實多了。在這個惶惶不安的時代里,在我這個年齡上,能謙卑一點地活著,復(fù)歸于對周邊事物的好奇與專注,并因了這種好奇與專注,漸漸有了一種持續(xù)的喜悅和平靜。這不是件容易的事。
另一個具體的影響在于,因為動手去畫畫,讓我找到了一個契機和線索,把過去做過的不同事情,分別開來去理解卻總也捉襟見肘的事理,漸漸打通了。過去所學(xué)的東西,繼而掛在嘴邊兒談?wù)摰臇|西,總要落在某個專業(yè)的領(lǐng)域,所謂術(shù)業(yè)有專攻。這種分別起初有不得已的緣由在,時間長了,專業(yè)跟專業(yè)之間便有了越來越清晰的區(qū)隔,看上去更像是一個個的利益團伙兒,一干人馬混跡其間,所謂專業(yè)的說辭聽上去更像是一些狡猾的陰謀。而我們總是被這樣的說辭所誘惑、引導(dǎo)、暗示,漸漸誤入一條狹窄的通道,而且確信這就是世界本身的樣子。問題在于,一條活生生的性命在這個世界上周游一遭,他的無限豐富性、曖昧性、隨機性,他所感受到的這個世界的整體性和沒有邊界性,怎么會因為某一專業(yè)的說辭和暗示所限定?在我個人的切身經(jīng)驗來說,這種專業(yè)的分別,因為動手繪畫的緣故,變得不那么清晰了。因了畫畫,找到了一條小小的縫隙,切入進去,左拐右行,漸漸打通此前涉足各界而生出的種種疑惑,道路在心中漸漸寬闊起來,眼前慢慢有了光亮。很多以前混亂的思緒慢慢有了條理,以前不明白的事情開始變得清楚起來。
所以,與繪畫本身比起來,我更享受這個漸漸明白一些事理的過程。打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人得提前有個明確且偉大的目標,將來要做一個什么樣的人。樣子想得挺好,甚至很具體,等到這個將來時變成了現(xiàn)在時,發(fā)現(xiàn)事先想好的那個樣子擱不進現(xiàn)實這個時空里去,于是方寸大亂,百般糾結(jié),一路焦慮,搞得自己都不想好好活下去了。
我個人的經(jīng)歷一再地告訴我,人其實是可以做一切的事,有機有遇,種種的幸運,種種的不得已,在我看來都沒有那么重要。誰說我一定是個畫畫的?誰說我一定是個做攝影研究的?沒有那么重要,不過是機緣巧合,正好走到了這里而已。此時此刻,待在這里,一意簡凈,認真地做著手里的事,得一份平靜,就可以了。至于明年、后年做什么,誰知道呢?
蘇東坡先生當年說如何做文章的話,同樣可以拿來說人當如何行走于世間:“大略如行云流水,初無定質(zhì),但常行于所當行,常止于所不可不止。”
對于容易著急的人來說,這話聽上去飄飄忽的,有點兒不大靠譜。其實說得挺實在,翻譯過來就是,順其自然。
所以,還是順著這個自然走吧,不必刻意把自己設(shè)計成個什么樣子。別提前說那個將來。到了將來,再說。
二〇一五年四月二十一日
[答客問] 業(yè)余的狀態(tài)也許是一個好的狀態(tài)(節(jié)選)
西門煙樹:你一直是在做攝影方面的研究工作,教學(xué)也是有關(guān)這方面的內(nèi)容,怎么忽然就畫起畫來了?是不是小時候就學(xué)過?
老樹:其實我到上大學(xué)之前,一直就是生活在農(nóng)村,又處在一個知識信息極度匱乏的時代,對繪畫真是一無了解。我的老家山東濰坊的臨朐縣現(xiàn)在是個書畫之鄉(xiāng),喜歡字畫的人非常多,還是個北方較大的奇石集散地,有點頭面的人物過年送禮都要送軸字畫或者是一塊奇石。又都喜歡盆栽盆景,哪怕是在農(nóng)村,你也會看到家家都會擺幾盆花,弄塊怪石、挖株老根養(yǎng)個盆景什么的,而且多喜歡養(yǎng)迎春花,當?shù)厝藚s一定要把它叫作梅花。當?shù)貢嫯嫷娜艘卜浅6?,很多人都喜歡畫兩筆竹子,而且都畫得不錯。民間也有很多鄭板橋畫竹的收藏,因為鄭板橋曾經(jīng)在濰縣做過幾年縣令,當?shù)厝撕芤赃@點為自豪。盡管大多是偽作,但可以看出當?shù)厝撕梦纳泄诺娜の秮怼ER朐縣七賢鄉(xiāng)有個叫李達元的老先生,專擅畫竹,我上大學(xué)時放暑假回家,曾經(jīng)去拜訪過他。他還給我父親畫過一張中堂,現(xiàn)在還掛在家里。兩邊是另一位老先生焦鼎芳寫的對聯(lián),字也寫得好,學(xué)何紹基和舒同體,但比舒同要寫得老辣厚道。當?shù)剡^去還出一種宣紙,跟南方出的紙不同。紙廠的一位推銷員是我家的一位親戚,過去推銷紙就專門往全國各地的畫家書法家家里跑,說是去送試用紙。因為這個緣故,他家里就有不少武中奇、肖嫻、魏啟后、于希寧、李苦禪等等書畫家的字畫。那時的畫家不大把畫當個事兒,有送紙的人來,都要畫張畫寫幅字送給他們。我記得他家里武中奇的字比較多,因為武老先生的岳丈家就在我們那個小鎮(zhèn)的邊上。近一二十年來,這個地方考取全國各地美術(shù)院校的學(xué)生也非常多。山東藝考生是全國最多的,而山東最多的是在濰坊。這些藝考生中多數(shù)都是要去學(xué)畫的。從這些事中,你可以看出當?shù)厝说倪@種喜好和趣味來。
濰坊的木版年畫很有名,套色印刷,大紅大綠的,鋪張而有世俗的元氣,很棒。但是,在我小時候卻看不到,因為民間年畫的內(nèi)容在當時來說基本上就是牛鬼蛇神、忠孝節(jié)義,當時是當作“四舊”被掃除掉了。過年時貼個灶王爺還得偷偷地買來貼在灶間。那個時候看到的最多的畫本,主要還是每年買來掛在家里墻上的那些政治宣傳畫。其次是小人書,也就是連環(huán)畫,《雞毛信》、《東郭先生和狼》、《三打白骨精》,多了。那時看連環(huán)畫約等于今天的看電視,而且互相傳借著看,直到把一本連環(huán)畫翻得稀爛為止??赐炅?,就記得那些故事了,畫家倒沒怎么在意。
展覽倒是看得多,那是一個接一個的憶苦思甜展覽和大批判的展覽。你別小瞧了這些畫,我以為拋開那種政治意識形態(tài)宣傳的動機不管,單純就想象力而言,那些展覽和畫充滿了那個時代最豐富的想象力和創(chuàng)造力,真是達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
小的時候我很迷戀這些畫,也很崇敬畫這些憶苦思甜展覽和大批判展覽畫的人。記得是一位本村姓孫的畫匠主理此事,長得高大,樣子憨厚質(zhì)樸,手卻巧得很。畫要攤在大隊部的一個會議室的大案子上畫,用瓶裝的那種很粗糙的水粉顏料畫出來,然后貼到一大面墻上去供人參觀。我經(jīng)常去看他畫畫。記得有一次去看,他正在畫一個大地主,肚子很大地挺著,穿一黃馬褂兒,一手拿算盤,另一只手上戴一只大金戒指。旁邊則是一個瘦瘦的戴眼鏡的賬房先生正在收租子。能看出來,他一個人貓在這間大屋子里畫得很享受,而且也不用到地里去干農(nóng)活兒,這在當時的農(nóng)村來說就是一件很讓人羨慕的事情了。印象最深刻的是,他畫的那些舊社會出門逃荒要飯的人,衣衫襤褸、面黃肌瘦,扶老攜幼,背著破鋪蓋卷兒、拄根棍子走在荒野之中,天空是一縷縷灰暗的云彩,地上的樹木都沒有葉子,寒風凜冽,吹著路邊枯黃稀疏的野草。畫得那個凄涼??!真像個舊社會。搞得我多少年過去之后,偶然看到奧地利表現(xiàn)主義畫家科柯施卡的畫,覺得簡直就是憶苦思甜展覽的奧地利版本!還有就是大批判展覽中畫的劉少奇,一嘴大牙,一個大鼻子,鼻頭兒上一定是紅紅的,還有幾顆麻子。很多被打倒的老干部的面部特征都被放大夸張到了一看便知道他是誰的地步,而且臉譜化了,很好學(xué)??吹枚嗔耍@些顯著特征我們都熟悉了,就常常用來畫某某同學(xué),相互取笑攻擊。
這大概就是我最早看到過的展覽,而且數(shù)量、規(guī)模都很大,隔三岔五地就展一個。后來到了北京,或者出國旅行,在美術(shù)館里看到老師帶著一群小學(xué)生溜溜達達地在那里看那些世界著名藝術(shù)家的作品,邊看老師邊給講解,我都會站在一邊呆看上半天。我就想,當初我們看到的東西是些什么東西??!當年待在農(nóng)村,外面的事什么都不知道,油畫國畫版畫什么的就更不清楚了。說起畫家來,就知道有個齊白石,因為小時候我家的暖水瓶上印著齊白石的一幅畫,畫的是紅葉秋蟬,還是我父親告訴我的,說這是個大畫家,了不起。另外還知道一個徐渭,因為在我父親存下來的一疊五十年代的《中國青年》雜志的封底上印著一張徐渭的畫,一個騎驢的古代男人,印象深刻的是那驢的腿和蹄子一筆畫下來,像是寫草書的樣子,所謂的逸筆草草。我就知道這么兩個畫家,還只看到過他們各自的一張畫。那個年代在農(nóng)村你看不到畫冊,更看不到像今天這樣多的作品展覽。我的關(guān)于畫家的記憶就是那兩張印刷品和畫面上他們的名字,其他的就一概不知道了。
西門煙樹:那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畫畫的呢?
老樹:開始學(xué)畫是在大學(xué)一年級,一九七九年的秋天,很晚了。剛?cè)雽W(xué),班里要搞點學(xué)生活動。我們的班長王競上大學(xué)之前就在天津藝術(shù)博物館工作,說那里正好有個黃賓虹、齊白石、徐悲鴻三人的畫展,我們就組織去看。一看我就傻了。你想,那是一九七九年??!那時候我才知道這世界上還有這么了不起的人。過去看的只是非常有限的幾張印刷品,頭一回看到真跡,從那些筆觸當中,你仿佛都能看到當時畫家畫那張畫時的樣子和想法、心情,真是太動人了!我?guī)缀躅D時就想畫畫了,盡管根本不會畫,但忽然就有了一種非常非常大的想學(xué)畫的沖動。
我甚至因為這個沖動都想轉(zhuǎn)學(xué)了,有一陣子我特別想從南開轉(zhuǎn)到天津美術(shù)學(xué)院去上學(xué),弄得有一段時間焦躁不安連飯都吃不下了。我打聽了一圈兒,明白的人對我說,美術(shù)學(xué)院是藝術(shù)專業(yè)學(xué)校,當初考試錄取都不一樣,你個學(xué)中文的沒法轉(zhuǎn)到那里去。但又說學(xué)美術(shù)史還是可以的。我說只要能進美術(shù)學(xué)院,能就近跟著那些老師學(xué)畫畫,學(xué)什么專業(yè)也無所謂。系里的老師又跟我說,教育部規(guī)定可以轉(zhuǎn)學(xué),但理論上可以,操作起來非常麻煩。后來幾經(jīng)努力,還是沒有轉(zhuǎn)成這個學(xué)。于是只好自己業(yè)余來學(xué)畫畫了。當然,后來,過了很多年,我很慶幸當初沒有轉(zhuǎn)成這個學(xué),慶幸在南開中文系打下的這個底子,但那是后話了。
……
西門煙樹:那時北京跟外地差距還是比較大的,資訊比外地城市發(fā)達得多,在某些方面甚至比上海都要發(fā)達。國外來個展覽,頂多了到上海展一展就走了。所以,一有這樣的展覽,很多外地的畫家都往北京跑。你到了北京,看畫、學(xué)畫就算是如愿以償了。
老樹:當時確實是這么想的,比如八三年春天的盧浮宮藏品展,稍后一點兒的蒙克的畫展,等等,在當時看了真是很震撼。但是真正來了北京,待下來了,感覺反倒不是那么回事兒了。畫當然還是天天畫,但不知道怎么畫了。那些大家的畫都摹仿了一個遍,畫得挺像是那么回事兒,畫誰像誰,可就是不像是自己的畫兒,感覺哪兒哪兒都不對勁了。再去看那些越來越多的畫展,就更覺得泄氣,覺得自己根本不是這個材料,又不是科班出身,怎么也弄不成個事兒。特別是過了幾年,結(jié)婚了,有孩子了,生活一下子變得非常具體起來了,你還在那里充滿理想地畫畫兒,感覺簡直就是在找死!很快,對畫畫這事兒就有點兒心灰意冷了。除了上課,在外面上各種能掙點兒外快養(yǎng)家糊口的破課之外,跟畫畫沾點兒邊的事,就是給各種文學(xué)雜志畫插圖。從八六年一直到九十年代初,我給很多雜志畫了不少的插圖,一直到九二年開始做書才停下來??梢哉f,從八六年到二〇〇七年,有二十年沒有再正經(jīng)地畫過國畫了。
這段時間我做過很多事,偶爾會去注意看看別人畫的畫兒,但自己好像已經(jīng)沒有這個想再去畫畫的沖動了。有畫畫的沖動,是在一九八九年的冬天,學(xué)校放寒假時,一下子刻了一百多張黑白木刻,印出來貼在墻上,激動了一陣子。因為當時很壓抑,看不到什么出路,不知道做什么才好,就將這種心情通過這些木刻給宣泄出來了。但這事做完了,也就像個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再也沒有畫畫的沖動了。心里就想,畫這些東西能怎樣?日子還是這樣過著,還得為衣食奔命,還是看不到有什么好一點兒的前途,很悲觀。
一九九三年春天,我在駐北京的一家香港文化公司兼職,接了一個活兒,為香港的《號外》雜志做一期有關(guān)當時中國前衛(wèi)藝術(shù)家的報道專號。除了要采訪那些做地下音樂、紀錄片、前衛(wèi)設(shè)計的藝術(shù)家之外,重點就是要采訪那些主流美術(shù)圈兒之外的那些畫家們。有一段時間,我就在當時圓明園一帶的畫家村拍照片,跟那些藝術(shù)家們天天泡在一起。那些后來名聲大噪的藝術(shù)家如方力鈞、岳敏君、祁志龍等等,就在一起閑聊、吃面條、喝酒。一開始也挺激動,大概人都會這樣,喜歡沒有管束的自由,喜歡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且過去看過的那些藝術(shù)史,那些藝術(shù)家的傳記當中描述的藝術(shù)家們波希米亞式的生活方式在這里一下子給找到了。但沒幾天我就不那么喜歡了。我跟個旁觀者一樣看著他們披頭散發(fā)嘯聚城郊荒村,畫畫、酗酒、打架、搞女人,到處借錢繳房租,跟村民和警察斗智斗勇。要是放到過去,那正是我渴望過的一種放浪形骸的藝術(shù)家的自由生活。但我卻感覺很失望,一點兒想入伙的沖動都沒有了。我遠遠地看著他們,遠遠地看著我曾經(jīng)渴望經(jīng)驗的生活方式,拍完照片,然后走開。
我想在畫畫這件事上我是徹底地廢掉了。有時閑下來想想,我都不明白當初我自己為什么會有那么大的興趣要去畫畫,有時不吃不喝不睡,除了生活必需,幾乎所有的零用錢都扔進了畫畫當中,所有的業(yè)余時間都用來畫了畫兒。除了讀書和畫畫,別的什么都沒干過,也不想干??赏蝗灰幌伦樱划嬃?,再也不想畫了。
西門煙樹:是什么原因,讓你又重新開始畫畫了呢?
老樹:二〇〇七年,我的父親被診斷出來是胃癌,住進了醫(yī)院。過去你覺得他們總是健康的,會一直好好的,很少意識到他們也會老去,會生病,會死去。知道這件事后,心里特別亂,什么也做不下去,睡不著覺,就找出過去用過的筆墨舊紙來畫幾張畫,權(quán)當是解悶消遣。也不知道畫些什么,就試著用國畫的筆墨去畫自己過去畫的那些單線的小說插圖,結(jié)果一畫又找回當年那種著迷的感覺了,一發(fā)不可收拾,天天晚上就是畫,一畫就畫到天亮。過去畫畫的那種局促也沒有了,關(guān)于怎樣畫畫的那些繁雜的規(guī)矩也都一時記不起來了,就索性什么都不去管了,愛誰誰了。什么用筆用墨,什么造型要如何如何,都不再去細想了,就是想怎樣畫就怎樣畫了。這樣畫畫讓我感受到過去畫畫時沒有過的那種放松自如。這讓我重新享受到畫畫的快樂,讓我從一種焦慮當中出來了。盡管我知道這些畫毛病很多,但我管不了這么多了,我只是想借著畫畫讓自己放松下來快活起來。這可以說是我重新畫畫的一個最主要的目的。慶幸的是,這個目的我達到了。至于畫得如何,那是以后的事,或者那根本就不是個事兒。反正在畫畫這件事上,過了整整二十年,我不再像過去那樣著急和焦慮了。我想這跟年齡和閱歷有關(guān)。二十年里做這做那,似乎跟繪畫沒有什么關(guān)系,其實后來發(fā)現(xiàn),繪畫本身沒有什么,也不那么重要。繪畫最終要表現(xiàn)的是繪畫者人生經(jīng)驗的豐富性,是他對于自己這些經(jīng)驗在理解上的深度和高度,說白了是他作為一個人的整體境界。陸游談作詩的理法時說過一句話:汝果欲學(xué)詩,工夫在詩外。其實畫也一樣。詩也好,畫也罷,它只是一個顯現(xiàn)與表達的介質(zhì),它本身是沒有多少內(nèi)涵和深度的。是一個人的眼界、閱歷、人生境界賦予它真正的內(nèi)涵。至少在我個人的經(jīng)驗和理解當中是這樣認為的。
你看,我一直就是在一個業(yè)余的狀態(tài)里畫畫兒,一會兒畫,一會兒又不畫了,過一陣子可能又想畫了。過去一度特別想專業(yè)地來做這個事兒,想過那樣一種職業(yè)藝術(shù)家的生活,但我現(xiàn)在不再這樣想了?,F(xiàn)在我喜歡這個業(yè)余的狀態(tài)。我不想強制自己去做些什么,尤其是不想扎到人堆里去跟著大家起哄。我還是喜歡一個人貓在一個清靜的地方,不被外人和破事兒打擾,做著自己特別想做的一點小小的事情。喜歡時可以畫上一陣子,或者幾年,都可以。忽然不喜歡了,放下不做就是了,就可以去做點兒別的什么你
雨打一池新葉,風過十步短亭。坐看翠色與眉平。人界總無趣,花間卻有情。
此身此生此世,且度且思且行。什么得失輸和贏?要緊是快活,何必求浮名?
——老樹
我及時次看他的文人畫,一看便喜上眉梢……幅幅閑得不同,愁得也不同。
樹勇本就精于中外攝影、圖像史,反省力極強,故構(gòu)形取之有道,繪之有神,非一般學(xué)院派的死板,或那么“啟蒙”,那么“文藝”,而是活脫脫的日常生活,自家忖思,自家憐,自家園子,自家菜,恐怕連友人亡故、引車賣漿、內(nèi)心的逃逸,都可成畫,遠取諸物,近取諸身,也就是一個“小人物”的煩惱,而這煩惱,卻又尋了絢麗的色彩,養(yǎng)了自己的寧靜,給了別人視覺與解脫。雖不見佛,卻恍若有佛,即便一只抽屜,也恍然大有文章可做,超然如此,已或然是另一種“丈山、尺樹、寸馬、豆人”了……
——鐘鳴
畫的好,言談也很直率,老樹的人生態(tài)度折射了千百個中國人的人生哲學(xué),傳統(tǒng)文化精神的外現(xiàn)。生活不易,世事艱辛,且過且逍遙。
喜歡老樹,寥寥幾筆寫盡生活,通俗易懂妙趣橫生。
老樹很火啊那一陣子,買了書回來看看,覺得一般,還是看微博有意思。
書不錯,很喜歡老樹的畫,唯一缺點就是書版有點小,畫看著不夠過癮,支持老樹
以為是純畫冊,其實文字內(nèi)容挺多。也好,多了解老樹
看了老樹在yixi上的演講,于是買了一本他的書閱讀一下
老樹是個有趣的幽默的人,真實,啥活都敢說,毫不避諱
喜歡老樹的畫,以為書里主要是畫,沒想到基本上都是文字,留著慢慢看吧
老樹的畫,很有些豐子愷的味道,又具有自己的風格,喜歡~
老樹畫畫,幽默詼諧又讓人止不住笑,還可以開慰心理。
老樹畫畫的圖太有意境了,真想去他畫里的地方。值得收藏,不過文字部分都變成畫就更好了。
整體沒有想象的好。確實如某些評論,版面如再大些效果會更好一些。買此書的目的是為了收藏老樹的畫。但這個版面太小,顯示不出畫的優(yōu)勢,反而有種湊和的感覺。
對老樹的印象是看一席里他的演講,給人很茅塞頓開的感覺,我覺得就是要打開心扉用更寬宏的眼光看待世界看待自己,他的畫畫風格也很喜歡,當然也很值得讀的。
獨特、另類,但更多的是灑脫,喜歡老樹的話,喜歡老樹的歪詞小曲,生活很負責,不過在生活的過程中,我們可以通過另一個視角去觀察生活,可能就會 有不一樣的收獲.。
很喜歡這本書,對我普通生活在人間的民眾來說有醒世意義,對藝術(shù)從業(yè)者來說,是加深對藝術(shù)理解的肺腑之言,對他本人來說,也許只是他最真實的想法。讀了這本書畫集,會更理解他,更加欣賞他。
一直想買老樹的這一本書,好像關(guān)于老樹的書,每年都要收幾本,看了畫展,也喜歡。
這本書比花亂開更好!不僅能欣賞老樹的美圖,更難得的是里面有對老樹的訪談。談畫畫,談作人,談社會,談人生……從某種程度上講,這些訪談對人的啟迪更大。很棒。
精挑細選,全彩印刷。從3000多幅畫中精選近200幅畫作,輯成“日?!薄伴e情”“花犯”“心事”“時節(jié)”“江湖”“桃源”七組,勾畫出老樹筆下“長衫男子”的日?,嵓毢蛢?nèi)心世界。下筆是民國形象,畫的卻是當下都市流浪人的內(nèi)心。灑脫,真率,呆萌,可愛,有的是閑情逸興,卻又身在江湖,逃不開塵世俗務(wù)、孤獨纏身。每幅畫就是清茶一盞,能提神解乏,能咂摸出雋永滋味,慰藉人心。
很喜歡老樹的畫畫風格,就是平實的生活,自在、回歸本質(zhì)。零零落落零零落落零零落落零零落落零零落落零零落落零零落落零零落落零零落落零零落落零零落落零零落落啦
開本太小,內(nèi)頁畫面更小,文字太多,圖畫較少,比較失望,不如看微博
老樹畫畫在簡約中有細膩,配詩多打油,但古韻風騷是內(nèi)核,的確中文的底子是令人欽佩的。有豐子愷之風,更多的是他自己的風味,聽其言,觀其畫,會對自己的生活有所觸動,也會如老樹一樣,在陽臺呆坐。
老樹的畫,畫出都市流浪人的內(nèi)心。灑脫,真率,呆萌,可愛,有的是閑情逸興,卻又身在江湖,逃不開塵世俗務(wù)、孤獨纏身。每幅畫就是清茶一盞,能提神解乏,能咂摸出雋永滋味,慰藉人心。
老樹,這個名字就讓人特別的感動,樸實,而且外看似枯槁,其實年輪層層是扎扎實實。老樹的綠是深刻的綠,油墨綠,老樹的畫看一眼心波動,再看一眼心感動。
這是一份“老樹畫畫”對這個世界的內(nèi)心告白,一本標志性的老樹式長衫人物繪畫集。亂世繪本,好玩,通透;厭的是假模假式、假情假意,喜的是真人真趣,對自己內(nèi)心基本的真誠
很喜歡老樹筆下的那些小畫,還有配在旁邊的饒有趣味的文字,讀來令人莞爾,愛花的人一定是個內(nèi)心溫柔的人吧,太喜歡這本書的裝幀,排版合理,插圖太美,物流很快,快遞人員的服務(wù)態(tài)度也很棒,一次不錯的購物體驗
一直在微博關(guān)注老樹,很喜歡的風格,感覺這個時代還能有這樣的畫,實屬不易,弘揚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先鋒!希望未來有更多這樣的人出現(xiàn)!共同守護我們寶貴的傳統(tǒng)文化,讓中國傳統(tǒng)文化發(fā)揚光大!
第一張圖片是書里面的,第二張是我畫的,配景是參照書里面的,書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