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玫瑰因美貌而追求者不斷,并給她帶來諸多煩惱。當她將自己的感情傾注于莊國棟時,莊卻絕情而去……極度悲傷的玫瑰赴美留學,并與方協(xié)文結婚。十年后,玫瑰與丈夫離婚,獨自返港,在孤獨,寂寞之中結識了身患絕癥的溥家明,三個月的熱戀使她柔腸寸斷……幾年后,已然再婚的玫瑰巧遇十幾年來一直思念著她并已離異的莊國棟,在內心極度的矛盾與痛苦中,玫瑰毅然選擇了自己的歸宿。
這是被稱為"香港文壇三大奇跡"之一的亦舒的傾心之作,是她最擅長的言情小說之一。該小說故事情節(jié)緊湊簡潔,表面上語言活潑幽默,犀利痛快,然而骨子里卻藏著悲哀。值得廣大言情小說迷們一讀。
她仍然這么美麗,精致尖削的下巴一點不肯變形,眼角的細紋不外是種風情,她是夏天那朵后的深色的玫瑰,眼看要凋零了,花瓣中卻開出深黃的花蕊……
女人對自己如果不狠心,男人對她們就會狠心。
人們愛的是一些人,與之結婚生子的,又是別外一些人。
生命只要好,不要長。能夠在有生之年找到你所愛的人,而你所愛的人也愛你,
實已勝過人間無數(shù)的人了。
失去的東西,其實從來未曾真正地屬于你,也不必惋惜。
亦舒,生于上海。曾在《明報》任職記者及擔任電影雜志采訪記者和編輯。后赴英國留學,任職酒店公關部。 進入香港政府新聞處擔任新聞官,七年后辭職。 現(xiàn)為全職作家及家庭主婦,并移居加拿大。
我的名字叫黃振華。
黃玫瑰是我的妹妹玫瑰。她比我小十五歲,而我再也沒見過比玫瑰更像一朵玫瑰的女孩子。
她是我的妹妹,母親在三十八歲那年生下她,父親當時的生意蒸蒸日上,一切條件注定玫瑰是要被寵壞的。
玫瑰三歲大的時候,已是一個小小的美人胚子,連母親也訝異不已,因為一家人都不過中人之姿,這樣的水嬰兒實在是意外之喜。
玫瑰不但長得好看,而且能說會道,討人喜歡,考幼兒園的時候,無往不利,老師摸著她漆黑烏亮的頭發(fā),憐愛地說:"這個小小的黃玫瑰,將來是要當香港小姐的。"
她的生活毫無挫折。
后來,當然,她長大了,漂亮與不漂亮的孩子,同樣是要長大的。
玫瑰出落得如此美麗,薔薇色的皮膚,圓眼睛,左邊臉頰上一顆藍痣,長腿,結實的胸脯,并且非常的活潑開朗。男孩子開始追求她的那年,我已讀完建筑,得到父親的資助,與同學周士輝合作,開設公司。周年少老成,他的世界明凈愉快,人長得端正高尚,他對詩篇圖畫,鳥語花香,不感興趣。生活方面,他注重汽車洋房,當然還有公司的賬薄。他是典型的香港有為青年,你不能說他庸俗,因他是大學生,談吐高雅,但也不能將他歸入有學問類,因除出建筑外,他對外界一無所知,他會以為鮑蒂昔里是一種新出的名牌鱷魚皮鞋。但我喜歡周士輝,他的優(yōu)點非常多,和藹可親是他的首本好戲。他有個青梅竹馬的女朋友,卻把她收得非常嚴密,輕易不讓我們見面。
他的理由:"尤其是你,振華,防人之心不可無,我不怕一萬,只怕萬一,等我娶了她,才讓她見你,情場如戰(zhàn)場,你的條件太好,我不能放心。"
我頓時啼笑皆非。這便是周士輝,我的生意拍檔。
母親對我是滿意的。
她說:"士輝這孩子有生意頭腦,能補足你的短處,將來生意做大了,難免有意見分歧這種事,你要忍讓點。"
我唯唯諾諾。
母親最近這一兩年脾氣很古怪,父親叮囑我們對她忍讓一點,她正值更年期。
"聽說士輝快要結婚了。"
"是。"
"你呢?"母親問。
我抓抓頭皮,"沒對象。"
母親說:"打爛了電話的全是找玫瑰,玫瑰最近很不像話,24小時到晚就是懂得往外跑,出了事就來不及了,"她不悅,"你是她大哥,她一向聽你的話,總該說說她。"
我賠笑,"媽,現(xiàn)在的孩子,沒什么好說的,他們都很有主張。"
"是我自尋煩惱,"她發(fā)起牢騷,"四十歲還生孩子,現(xiàn)在女兒不像女兒,孫兒不像孫兒。"
我連忙說道:"玫瑰的功課,還是一等的。"
母親也禁不往微笑,"也不知她搞什么鬼,都說圣德蘭西是間名校,功課深得厲害,但是從小學一年級起,也沒有看見過她翻課本,年年臨大考才開夜車,卻又年年考及時,我看這學校也沒什么道理。"
電話鈴響了。
媽媽說:"你去聽罷,又是找玫瑰的。"她沒好氣地站起來,到書房去了。
我接電話,那邊是個小男生,怯怯地問:"玫瑰在嗎?"
我和顏悅色地說:"玫瑰還沒放學呢,你哪一位,叫她打給你好不好?"
他非常的受寵若驚,"不不,我稍遲再找她好了。"
我忍不住問:"你找她干什么?問她借功課?"
"不,我想約她看電影。"他說。
"好,"我說,"再見。"我放下電話。
玫瑰尚不過是黃毛丫頭,難道這些男孩子,全是為了一親芳澤?我納罕地想。
電話鈴又響起來,我剛想聽,老傭人阿芳含著笑出來說:"少爺,讓我來。"
我詫異,又是找玫瑰。
阿芳說:"小姐還沒回來,我不清楚。"
我問阿芳:"這種電話很多?"
阿芳嘆口氣:"少爺,你不常在家,不知道,這種電話從早響到晚,全是找小姐的,煩死人。"
我說:"有這種事?"
"是呀,太太說根本不用聽,又說要轉號碼以求太平。"
"你去說說小姐呀,"我笑,"是你帶大的。"
阿芳說:"你少貧嘴,小妹都那么多人追,你呢?什么時候娶媳婦?"
這一句話把我趕進書房里。
才寫了三個字,玫瑰回來了,她一腳踢開書房門,大聲嚷:"大哥,大哥!"
我不敢回頭,我說:"玫瑰,你那可憐的大哥要趕功夫,別吵,好不好?"
"大哥!"她把頭探過來。
我看到她那樣子,忍不住恐怖地慘呼一聲:"玫瑰,你把你的頭怎么了?"
玫瑰本來齊腰的直發(fā),現(xiàn)在卷得糾纏不清,野人似地散開來。
她若無其事地說:"我燙了頭發(fā)。"一邊嚼香口糖。
"你發(fā)了神經,"我說,"等老媽見了你那個頭,你就知道了。"
"她什么都反對,"玫瑰說,"我哪理她那么多。"她腳底一滑,溜到沙發(fā)上坐下。
我責問她:"你的正常鞋子呢?滾軸溜冰鞋怎么可以在室內穿?"
"大哥,這樣不可以,那樣不應該,你太痛苦了。"她不屑地說。
"我有你這樣的妹妹,痛苦是可以預期的。"我說,"有什么快說,好讓我靜心工作。"
"借錢給我,"她低聲說,"三百。"像個小黑社會。
我摸出鈔票,還沒交到她手中,母親已經推門進來,"振華,再不準給她錢!"
玫瑰手快,已經把鈔票放進口袋里。
母親大發(fā)雷霆:"玫瑰,你試解釋一下你的行為,現(xiàn)在還是二八天時,你穿個短褲短成這樣,簡直看得到屁股,是什么意思?一把好好的直發(fā)去弄成瘋子似的,又是什么意思?"
玫瑰一張臉頓時陰暗下來,低著頭,不響,雙腿晃來晃去。
母親益發(fā)怒向膽邊生,"把溜冰鞋脫下來!"我賠笑,"她已經住在這雙溜冰鞋上了,怎么脫得下來?"
我笑笑道:"媽,現(xiàn)在流行這種打扮,孩子們自然跟潮流走,你動氣也沒有用。"
"怎么會生你這種女兒!"母親罵道,"一點教養(yǎng)都沒有,盡丟人。"
我推母親出書房,"好了好了,你老也別動氣,一會兒血壓高了,反而不妙,去休息休息。"
母親總算離開書房。
玫瑰噓一口氣,"老媽真是!"她嘻皮笑臉。
"你別怪她,"我說,"她跟你有兩個代溝,也難怪她看你不入眼。"
"她一直不喜歡我。"玫瑰說。
"不會的,你順著她一點,就沒事了。"
玫瑰在我書房里溜來溜去,把地板折磨得"咯咯"響,然后抱緊我的脖子,感激地說:"大哥,你對我好。"
我拉拉她一肩轟轟烈烈的卷發(fā),"你知道你現(xiàn)在像什么?像吉卜賽野女郎。"
她笑了。
有時候我也覺得老媽對玫瑰是過分一點。玫瑰還是個孩子,不應待她太嚴,凈責罵不生效,有空得循循善誘,沒空就放她一馬,小孩子只要功課好,沒大不了的事。
第二天回到寫字樓,士輝鬼鬼祟祟地跟我說:"振華,我決定結婚了。"
我笑說道,"好家伙!"
"看!這戒指。"他打開一只絲絨盒子,遞到我面前,問道:"如何?"
我看了一眼,"大手筆,有沒有一卡拉?"
"一卡拉十五分"他說道,"請你任伴郎。"
"我答應你。"
"借你老爹那部四五○來用。"士輝說。
"不在話下。"我笑,"現(xiàn)在可以公開你的新娘了吧?"
"今天一起吃午飯。"他說。
我終于見到了士輝的終身伴侶,那女孩子叫芝芝,姓關,一個好女孩子。說她像白開水呢,她倒有英國小大學的學士文憑,可是誰也不能說她有味道,她還沒有定型,外在與內在都非常普通。
她很適合周士輝。
隔了數(shù)日士輝再約我去參觀他的新居,現(xiàn)場有好幾位女家的親戚,紛紛對我表示極大的興趣,我立刻明白了。
釣到士輝這個金龜婿,太太們馬上打蛇隨棍上,乘勝追擊,名單上早有黃振華三個字。我很禮貌地應付著她們。士輝的新房顏色太雜,家具太擠,配搭甚俗,但不知怎地,偏偏有一種喜氣洋洋的幸福感,使我覺得寂寞。
關芝芝在狹小的廳房間笑著撲來撲去招呼客人,居然有種嫻淑逼人的味道,我馬上在心中盤問自己:黃振華,你也可以過這種美滿的生活,何必再堅持下去?
周士輝把我拉在一旁,"怎么?這里的幾位小姐,喜不喜歡?"
我只是微笑。
"你在等什么?"士輝詫異地問,"香港并沒有下凡的仙子,婚后好努力向事業(yè)發(fā)展,女人都是一樣的, 感情可以培養(yǎng)。"
我搖搖頭,"不,士輝,不是這樣的。"
他嘆口氣,"我不明白你。"
我說:"你以為可以用自己的雙手創(chuàng)造幸福,我的看法不一樣,愛情是可遇不可求的幸福,而婚姻的支柱必須是愛情。"
士輝冷笑:"振華,你比我想像中更年輕、天真,祝你幸運。"
我不以為忤,又笑了一笑。
把士輝的帖子帶到家中,我就知道母親要說些什么話。
果然—— "士輝多本事,恐怕人家兒孫滿堂的時候,你還是孤家寡人。"
"你與他是同學,差個天同地。"
"你有沒有想,將來做王老五的時候冷清清?父母遲早要離開你,到時連吃頓正經飯也辦不到。"
玫瑰擠眉弄眼,偷偷跟我說:"現(xiàn)在連你也罵。"
老爸替我解圍,"你怕振華娶不到人?我倒挺放心,現(xiàn)在外頭女孩子虛榮的多,嫁他未必是嫁他的人,也許只是為了建筑師的頭銜,他不能不小心點。"
玫瑰跟我說:"大哥,我有話一會兒跟你說。"
她把我拉到露臺。
"說呀,又是三百元?"我沒好氣。
"不,老媽在電話上裝了開關,我不在的時候根本接不通電話,你幫幫忙。"
"幫不上。"
"大哥,你一向對我好。"她懇求。
我瞪著她,只好笑。
"替我申請個電話裝在房里好不好?求求你。"
"你的交際真那么繁忙?"我問。
她吐吐舌頭。
"你才十五歲哪。"我說。
"快十六了。"她說,"幫幫忙,大哥。"
"好,"我不忍心,"答應你。"
"大哥——"她眨眨眼,眼圈鼻子紅起來。
"得了得了,你平時乖點,就算報答大哥了。"
我拍著她肩膀,"我明天就叫女秘書替你辦得妥妥,讓電話公司趁老媽不在家的時候來安裝,好了沒有?"
"就你對我好。"玫瑰肯定地說。
士輝在教堂舉行婚札,我任伴郎。
儀式完成之后,天下起毛毛雨來,我約好玫瑰陪她打網球,因此要趕回家接她。
去取車的時候,士輝故意托我做司機,送幾個女賓回府,我只好答應下來。
女孩子們花枝招展地笑著上車,剩下一個穿白衣白裙的女郎,她的一雙涼鞋吸引了我,細細的帶子縛在足踝上,足面上一只白色的蝴蝶。
她在猶豫。
我禮貌地說道,"還擠得下,小姐,請上車。"
她展顏一笑,大方地坐在后座。
路上眾人不斷地嘰嘰喳喳,獨那個白衣女郎非常沉默。
我在倒后鏡里偷看她的臉,無巧不成書,與玫瑰一樣,她臉上也有一顆藍痣,在左眼下角,彷佛一顆眼淚,隨車子的震蕩微微搖晃,像隨時會落下面頰。
我心折了。
我喜歡她獨有的氣質,也喜歡那顆痣。
于是,我故意兜著路走,把所有的女孩子趕下車,才送她。
她住在一座舊房子的三樓。
我停了車,送她到門口。
我忽然忘了小妹的約會,身不由己地微笑,問:"你不請我上去喝杯茶?"
她抿起嘴唇笑,她說:"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黃振華,你呢?"
"蘇更生。"她說。
"你是男方的親戚?"我說。
"我是新娘姐姐的校友。"蘇更生說。
"啊,"我說,"難怪沒見過你。"
她微笑。
"至少把電話告訴我。"我說。
她說一個號碼,我立刻寫下來。
眼看她要上樓,我追上去,對自己的厚臉皮十分驚異,我說:"下午我與妹妹打球,你要不要參加?"
她一怔,"我也約了朋友在維園。"
"那么好,我來接你。"我不放松一點點。
"不用了,在維園見好了。"她說,"再見。"
"再見。"我看著她上樓。
我心不在焉地到家,玫瑰嘟長了嘴在等我。
她說我:"逾時不到,場地可要讓給別人的。"
我不與她爭辯。
一邊打球一邊盯著看人到了沒有,連輸三局。然后我看見了她。
她仍然穿白,冒著微雨與朋友們坐在棚下。
我扔下球拍走過去,玫瑰窮叫:"喂!喂!"
我著魔似地去坐在她身邊,她向我微笑。
玫瑰追著我罵,她看見玫瑰,忽然失聲問:"這是你朋友!"
"不,"我答,"我的小妹。"
她低嚷:"唉呀,世界原來真有美女這回事。"
我詫異,"什么?"
"你妹妹是我一生中見過好看的女性。"她輕聲說。
"有這種事?"我笑,"那么你見過的漂亮女人真有限。她不過是長得略為嬌俏而已,是個寵壞的爛蘋果。"
玫瑰披著一頭蓬松的鬈發(fā),撐起腰,瞪著我問道:"大哥,你還玩不玩?"
我坦白說:"不玩了。"
玫瑰看到我身邊的蘇,頓時明白,她笑起來,"這位姐姐——"
"叫蘇小姐。"我連忙說。
"不,叫我蘇得了,朋友都那么叫。"蘇和顏悅色地說。
"你好。"玫瑰眨眨眼。
她故意過來,擠在我倆中間坐。
這時候雨下得大了,我聞到草地在雨中特有的氣息,身邊有我喜歡的女郎,我覺得再幸福不過,只希望那一剎那不要過去。
那夜我跟小妹說:"像火花一樣地迸發(fā),我知道我找到了她。"
"你還不認識她。"玫瑰說。
"我已經認識她一輩子了,只是等到今天才碰到她而已。"
"說得多玄,聽都聽不明白。"
"你自然是不明白的。"我說。
"但我喜歡她,我有種感覺,她會像你一樣地對我好。"玫瑰說。
夏天來了,我與蘇成為好朋友,我們一起為玫瑰慶祝她十六歲的生日。
蘇與我約好在寫字樓見。
士輝批評我的女友,"真奇怪你會喜歡她,自然,蘇非常端正高雅,但不見得,她待人永遠淡淡的,就像她的衣飾。"
我說:"她是一個有靈魂的女子。"
士輝沒好氣,"大家都是幾十歲的人,就你一個人踩在云里,像個無聊的詩人。"
"詩人并不無聊,士輝,不要批評你不懂得的事。"
"我是文盲,好了沒有?"
我笑,"你就是愛歪纏。"
他嘆口氣,"振華,我們是活在兩個世界里的人。"
我問:"不是一直說好久沒見過我小妹妹嗎?要不要一起吃飯?"
"芝芝懷了孩子,我要多陪她,對不起了。"他說。
"恭喜恭喜。"我說,"你又升級了。"
他很高興,"生個兒子,對父母也有交代。"
我看著他搖搖頭。這個周士輝的思想越來越往回走,也許他是對的,社會上非有他這種棟梁不可。
見到了蘇,很自然地說起周士輝那種"不孝有三,無后為大"的概念。
蘇溫和地微笑,不表示意見,事實上她是個極其反對生命的人,與我一樣,深覺生活中苦惱多,快樂少。
然后玫瑰來了。
她那身打扮,看了簡直會眼睛痛——深紫與墨綠大花裙子,玫瑰紅上身,一件鵝黃小外套。
我忙不迭搖頭表示抗拒,玫瑰聳著小鼻子坐下,撥撥左耳的獨只蛇型金屬耳環(huán)。
蘇向我解釋,"是這樣的,畫報里的模特兒都如此打扮。"
我低聲說:"她還是個學生,她并不活在畫報里。"
蘇說:"我認為她非常漂亮。"
"她自尋煩惱,母親不會放過她。"我說,"你瞧,不止我一個人認為她怪,其他人也盯著她看。"
玫瑰仰起頭,精致的下巴抬一抬,"他們朝我看,是因為我的美貌。"
"美貌不能成為一項事業(yè),除非你打算以后靠出賣色相過日子。"我兇霸霸地說。
蘇笑。
我再加一句:"一個女孩子不能老以為她自己長得美,并引以自傲。"
玫瑰說:"你看大哥,一副要打架的樣子。"她自顧自大笑起來。
蘇的耐力恁地好,她說:"玫瑰,看我送你的禮物。"
玫瑰說:"哦,還有禮物呢,我以為一并是兩只紅雞蛋。"她拆開盒子。
蘇送的是一條碎鉆手鐲。"太名貴了。"我說道。
玫瑰卻高興得不得了,連忙求蘇替她把手鐲戴上,又擁吻蘇。
我白她一眼:"益發(fā)像棵活動圣誕樹,就欠腦袋掛燈泡。"
"你不懂得欣賞。"玫瑰抗議。
"我不懂?你別以為我七老八十,追不上潮流,穿衣服嘩眾取寵代表幼稚,將來你趣味轉高了,自然明白。"
"算了,你又送我什么過生日?"勒索似口吻。
"兩巴掌。"
玫瑰吐舌頭。
蘇笑:"可以%,你哥哥送你一只戒指,與這手鐲一套。"
我說:"戒指是叫你戒之,戒囂張浮躁。"
玫瑰笑:"是,拿來呀。"
我伸手進口袋,"咦,漏在寫字樓里了。"
"真冒失,"蘇笑說,"吃完飯回去拿。"
我把車停在辦公室樓下,叫她們等我三分鐘。
士輝還在桌前苦干,也沒開亮大燈。
我說:"不是說回去陪芝芝?"
他抬起頭,本想與我打招呼,可是忽然呆住,吃驚地看著我身后。
我笑著說:"見了鬼?"轉頭看見玫瑰站在門口。
玫瑰說:"大哥,我決定不跟你們了,把禮物給我,我好去看電影。"她在暗地里伸出手。
"你這家伙,"我說,"我與蘇擔?八?悄鬮ㄒ壞男∶謾CCH撕#?懔┩?蓖惺澇諞?
個母親的懷中,也是個緣分,你要照顧她。"
"是。"
"我去睡了。"她拉拉外套。
我獨個兒坐在書房良久。
母親若沒有對我說這番話,我對玫瑰一定先炸了起來,現(xiàn)在一陣風似的去了。
"唉——"我攤攤手。
半晌,周士輝以魂不守舍的聲音問:"振華,那是誰?"
"那是我小妹,"我詫異,"你忘了?"
"小黃玫瑰。"他驚問。
"是。"
"但,但當初我看見她的時候,她還是一團肉!"
"是,"我說,"她現(xiàn)在是成長的害蟲了,"我嘴里發(fā)出嗡嗡聲,"蝗蟲,OUR RO
YAL PAIN IN THE ASS。此刻我們家里隨時要打仗,更年期的母親大戰(zhàn)青春期的小妹——我要走了,蘇在樓下等我。"
我匆匆下樓。
我從未想到這次事情的后果。
周士輝整個人變了。
周士輝顯得這樣仿惶無依,煙不離手,在我房間里踱進踱出,像是有很多話要說,又像無法開口。
我問他:"周士輝,是否跟太太吵架?"
"沒有的事。"他否認。
"錢銀周轉不靈?"我又問。
"怎么會!"
"是什么事?你看上去真的不對勁。"
"失眠。"他吐出兩個字。
"???為什么?工作過勞?"
"不是。"
我聳聳肩,"那么算無名腫毒。"
那夜我留在辦公室看一份文件,周士輝進來坐在沙發(fā)上,用手托著頭,他看上去憔悴萬分。
我起身鎖抽屜,預備下班。
"振華。"
"什么?"
"振華,我有話跟你說。"
"請說。"
"振華,你不準取笑我,你要聽我把話說完。"
我放下文件,端張椅子,坐在他對面,"我的耳朵在這里。"
"振華——"他握緊雙手,臉色蒼白。
我非常同情他,"你慢慢說,你遭遇到什么難事?"
"你會不會同情我?"他說。
"我還不知道,士輝,先把事情告訴我,即使你已把公司賣給了我們的敵人,我也不會殺你。"
"振華,別說笑了。"他苦澀地說。
我沉默地等待他整理句子。
他再一次開口,"振華,我戀愛了。"他將臉埋在手中。
我立刻站起來,"啊,上帝。"我掩住嘴。
"救救我,振華。"他嗚咽地說。
我喃喃地說:"你這個倒霉蛋,你這個可憐的人,叫我怎么幫你呢,這種事怎么會發(fā)生在你身上的?若早 來一兩年,倒也好了,索性遲來二十年,倒也不妨,但現(xiàn)在——現(xiàn)在你快要做父親了,士輝,世人是不會 原諒你的,而你又偏偏那么在乎世人想些什么。"
士輝自喉嚨發(fā)了一串混濁的聲音。
我踱來踱去。
"是不是?"我說,"我叫你等的,我告訴你世上確實有愛情這回事,你們不信,你認為只要不討厭那個 女子,她就可以與你白頭偕老,你這人!"
"別罵我,振華。"
"對不起。"我低聲說。
我去倒了兩杯過濾水,遞一杯給士輝,一杯自己一口氣喝見底。
"芝芝知道了沒有?"我問。
他搖搖頭。
我說:"或許你可以當是逢場作戲?我覺得你可以做得到,那么芝芝與孩子不會受到傷害。"
"不,"他說,"我愛上了這個女孩子,我愛她不渝,我愿意為她離婚,我不能騙她,寧死也不愿騙她。"
"這是如何發(fā)生的?"我問,"短短的幾個月,士輝,你肯定這不是一種假象?"
"絕不。"他仰起頭,像一個被判了死刑的囚犯。
"不可能,士輝,你的生命中沒有廢話,你一向是個說一是一,說二是二的家伙,你怎么可能愛到這種萬劫不復的程度?"
"事實擺在眼前,振華,我打算今天晚上回家跟芝芝提出分居的要求,如果她要殺了我,我讓她殺,可是我必需去追求這個女孩子。"
我瞠目結舌,"你是說,你還沒到手?你放棄現(xiàn)有的美滿家庭,犧牲妻兒的幸福,去追求一段縹緲的愛情?"我怪叫起來,"士輝,你瘋了,你瘋了!"
"我知道,我知道,但我無法控制自己。"
"這個女妖是誰?"我問,"告訴我。"我怒憤填胸。
"振華,振華,她是你的小妹玫瑰。"士輝說。
我如五雷轟頂,慘叫起來,"不可能!不可能!士輝,你胡說,你胡說!"我一生從來沒有叫得那么凄厲,像看見了無常鬼似的。
這件事是真的。
周士輝愛上了黃玫瑰。
周士輝已經瘋掉了。
回到家里,已經半夜,我整個人如熱鍋上的螞蟻,碰巧老媽尚沒有睡,咳嗽著替我盛宵夜出來,使我更加難堪。
老媽坐在書房里,忽然與我攀談起來,她說:"蘇小姐勝在高貴,雖然帶點冷傲,怎么都強過那些骨頭輕的小飛女,振華,這是你的福氣,能夠結婚,快快辦妥喜事,別叫我擔心。"
我略覺不安,"媽,你怎么了?無緣無故說這種話。"
她說:"振華,人能夠活多久呢?數(shù)十載寒暑,晃眼而過,也許你覺得我將玫瑰管得太嚴,實在是為她好,她始終是我心頭一塊大石,性格控制命運,以她那個脾氣,將來苦頭吃不盡。"
"吉人天相。"我苦笑。
她看著我說:"你要照顧她,振華。"
"那還用說嗎?"我握住母親的手。
"你要記住我這話。"她說,"她是你的小妹。茫茫人海,你倆同時托世在一個母親的懷中,也是個緣分,你要照顧她。"
"是
我喜歡亦舒的文章 第一本看的時候是在我姐包里掏出來的 《如果墻會說話》 感覺看她的書 就是一種極為放松的享受 給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她的代表作《喜寶》。 緊接著,就陸續(xù)又買了許多本亦舒的佳作, 這本《玫瑰的故事》個人也覺得不錯 值得一看。
看了此文,人生觀,愛情觀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人活一生,最重要的是能找對那個人,和諧幸福的活著。其實再晚都沒有關系,重要的是遇到了,沖動過,付出過,就對了。玫瑰是個傳奇的人物,她的美麗,她的氣質,讓讀者無限憧憬。
很喜歡的一本書,覺得玫瑰這個人物在我身邊是絕對不會存在的,即美麗又單純的女人,我覺得她就是每個女人心中渴望的自己,擁有令人驚艷的臉蛋,魔鬼身材,天真的不被社會污染的純真的心,敢愛敢恨,追求自己向往的愛情,身邊每一個男士都會欽慕她。很完美!
女人對自己如果不狠心,男人對她們就會狠心。 人們愛的是一些人,與之結婚生子的,又是別外一些人。 生命只要好,不要長。能夠在有生之年找到你所愛的人,而你所愛的人也愛你, 實已勝過人間無數(shù)的人了。 失去的東西,其實從來未曾真正地屬于你,也不必惋惜。
黃玫瑰——一個奇女子,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都被其吸引。美有很多種,容貌美、思想美、氣質美,書中的女主角似乎全部具有了。我不知道這算不算好事,太好的人連老天都會嫉妒。我們都渴望美,但是我相信美也會又能代價,呵呵,知足常樂吧!
一部很不錯的作品,書中女主角——玫瑰美若天仙,令無數(shù)人為之神魂顛倒,然而難得是她卻不自覺自己那份美,難得的是她所擁有的那份至情至性的率真,她數(shù)次為自己所愛付出了很多的代價,一生都在追尋著自己的真愛。很好看的一本書。
開放在都會中的玫瑰美不堪言,至情至圣,是人們精神上的一種向往。既然是向往,一定是人間罕見,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我們不能生如玫瑰,那需要太多的機緣巧合,上蒼垂愛;可是我們做更生足矣,已是滿懷感激。有勇氣成為自己感情的主宰,痛亦快樂!
以前就很少讀言情的小說,這是我看的第一本亦舒的小說(有夠土吧,想當年她那么紅極一時),很多人也推薦說這本是她寫得最好之一,但我只覺得這個故事好象離我們太遠,這樣的人即使存在也的確是夠異類,感覺就是消譴,也沒有那種追著要馬上看完,看完書里的第一部份,后面的那些人物出場好象我基本就可以預見他們要干嘛,對于我實話實講是較缺乏吸引力,這樣評價并不是要詆毀作者的文筆,也請亦舒的粉絲"輕拍"喲,只能說是這種風格不太適合我吧.她是一個出色的作者,但她的作品風格不是我喜歡的那一類.
亦舒是一個千面,每一本書就是她的一張面孔,從不相同。她喜歡用第一人稱敘事,“我”不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會讓你覺得是在述說著自己的故事,那么自然,而又真實?!睹倒宓墓适隆酚葹橥怀觯ㄟ^四個不同的“我”來講述,說的是黃玫瑰在一生中的不同階段的情事。一個人在不同人眼里有不同的面貌,一個人在不同時間也有不同的變化,《玫瑰的故事》就通過自己的哥哥、情人的弟弟、繼子、女婿,把黃玫瑰的故事講述得多姿多彩。不過也許是文章的篇幅太長,有許多細節(jié)前言不搭后語,最明顯的是“最后的玫瑰”中的黃玫瑰幾乎是性情大變,只有淡淡的原來的影子。有趣…
初看時感覺淡淡的,愈往后愈有入戲的感覺。女主人公從一枝渾身洋溢著青春、自由、不羈的野生玫瑰漸漸蛻變成一朵雍容、高貴、內斂的花,成熟中裹著傷痛、精致里混雜著滄桑,玫瑰更美了,只是美得讓人有些心痛!玫瑰的故事不是一本簡單的美女傳奇,而是一個女人的生長史。生命之美常常是伴隨著傷痛和崎嶇的,這本身就是一個考驗人們能否破繭成蝶的過程。合上書卷,自內心發(fā)出感慨——生命只要好,不長也無所謂;好好把握每一天、珍惜愛和被愛;生命,應該如玫瑰般怒放,哪怕是在風雨中!
亦舒的書從中學就開始看了,同時還比較沉迷瓊瑤的小說。瓊瑤的小說是見到就買,亦舒的是借來看。兩種不同的風格同時喜歡著。不過隨著時間推移,瓊瑤小說終于告別了我的書架(現(xiàn)在看到都覺得浪費時間了),但是亦舒,慢慢地,變成了我的好朋友,其中的幾本《流金歲月》,《異鄉(xiāng)人》,《朝花夕拾》成了我定期要看一遍的書,《玫瑰的故事》初看時認為只是講述一個美女的故事,可是隨著自己年齡的增長,書中的故事慢慢地變成有生命力的東西,和我心靈深處的聲音響應,里面的人物也活泛起來,成了我的伙伴,定期重溫一下,敘敘舊。《玫瑰的故事》從朋友、從圖書館處借來看…
師太的很多小說里喜歡用玫瑰這個名字。咋眼看下去,會覺得玫瑰這個名字濃艷且俗氣,可是讀完這些玫瑰的小說,你會發(fā)現(xiàn)這個玫瑰可以出淤泥而不染,沒有那種艷俗,更多的是精靈俏皮和生動可愛。這本書講了玫瑰的三個階段的故事,從二八年華到美人遲暮,玫瑰一生經歷了風風雨雨,這朵玫瑰愈加動人與傲然。年輕時的玫瑰機靈單純,偏偏愛上不該愛的人,到了最后才發(fā)現(xiàn)多年之后不再對當年的那個人執(zhí)著,更多的是安于現(xiàn)在身邊人,不是順從,只是心有歸屬,不再悔恨。
玫瑰是美麗的,并且這種美麗無法輕易用語言形容,應該是一種攝人心魄的美。書里所有那么多男人都愛她,唯有哥哥和女婿對她沒有男女之情,但一個是疼愛,一個是敬愛。得到所有人的愛,這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當男人們遇見了玫瑰,他們便愿意為了她而放棄一切,只為得到玫瑰的愛,周士輝是這樣,后來的莊國棟是這樣,家敏是這樣,羅震中是這樣,其實家明也是這樣。雖然說家明是因為身患絕癥,才會這樣“任性”一下子,可是如果對方不是玫瑰,家明根本不會這樣做。玫瑰是個傻女人,每次為了愛都搞得自己和周圍的人幾乎粉身碎骨,但這才看出了玫瑰的真性情,換了別人,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