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結束了,
一聲長長的嘆息終于畫下旬點。
十九年來,我曰日囚禁自己的心,
時時念著我的女兒——
那個我無心所犯下的錯誤。
難道,只因為不識愛情與激情,
我要付出這么大的代價?
玄小佛,女,小說家。原名何隆生,生于中國臺灣。十七歲時發表處女作《自屋之戀》,一炮打響,當時她還在讀高中。此后,她一發不可收,陸續出版了數十部長篇小說,成為與瓊瑤、三毛等齊名的暢銷書作家。
本書為玄小佛文學作品集的第四本,作者講述了一個非常簡單的道理:在沒有愛情的世界里,生活原來是那么地蒼白和單調。
玄小佛,女,小說家。 原名何隆生, 生于中國臺灣。 十七歲時發表處女作《自屋之戀》, 一炮打響, 當時她還在讀高中。 此后, 她一發不可收, 陸續出版了數十部長篇小說, 成為與瓊瑤、三毛等齊名的暢銷書作家。
那年夏天,我比同學,多了件事。
大家都忙著設計自己的畢業禮服。
十分單純的愉悅。
我們這些實踐學院服裝設計科的學生。
服裝設計,不再是女孩的專利與向往。
我們班上,就有三分之一的男孩。
只有我,無法陶醉在這么簡單、純潔的快樂里。
我懷孕了。
周圣敏住臺南。
陳若云住彰化。
我家在新竹。
三個女孩,合租了土林夜市旁的公寓。
離學校近。
下課后,都以未來的服裝設計師心態,有模有樣地買些廉價布、構圖、打版、剪裁。
我們三個人,湊足了零用錢,訂了臺功能多樣的縫紉機。
經常,我們都相當傲態地穿著自己設計的服裝。
目的是希望引起贊美。
周圣敏是個謙卑的女孩。
生長在天主教家庭,每個星期天,一定上教堂望彌撒,學校的愛心社團,一定有她一份。
她最愛掛在口中的一句話是:
"愿主與你同在。"
陳若云是虔誠的佛教徒。
當"愿主與你同在"呈現于她耳際,總要弄皺她的眉心。
周圣敏有張清秀如干凈湖水的臉。
同學四年下來,周圣敏似未發過脾氣,她永遠有著"年輕母親"般的慈祥音階。
陳若云很漂亮。
模特兒的高度、雙眼皮深得仿佛進整形醫院割過,鼻子相當挺,嘴角線條很優雅。
校內、校外,男孩子的目光,都會情不自禁地留意在她身上。
初一、十五,她吃素。
有時候,我感覺,她是有意做給周圣敏看的。
我常常納悶,宗教一定要區分、比較?
何希玲是我的姓名。
我沒有周圣敏的清秀。
我也沒有陳若云的漂亮。
我是無神論者,沒有宗教信仰。
我那張臉,平庸得隨便就可以撿出一張來。
但此刻,我不"平庸"了。
畢業之際,我有了驚人的事件——懷孕。
曹仲凱沒說話。
他用哲學家的沉思,面對我懷孕的事實。
曹仲凱是臺灣較高學府——臺大的學生。
他是馬來西亞僑生,家境非常富裕。
倒不是我內心不滿他的沉思。
憑他的成績,若不是僑生加分,他是進不了臺大的。
他蠻聰明的。
他選了哲學系。
一個好混文憑的科系。
我念服裝設計科。起碼,要真槍實彈地交出一件又一件、勞心勞力的服裝。
"我連機票都訂好了,畢業典禮一結束,我就回馬來西亞,為什么不小心地讓自己懷孕?"
我真寒心。
雖然,我貌不驚人。
大一時,臺大跟實踐,聯誼烤肉,曹仲凱代表臺大。當晚,螢火夜的烤肉香里,曹仲凱十分坦誠地自己介紹。
"我叫曹仲凱,馬來西亞僑生,哲學系的,我來臺灣四年了,高中念華僑中學,我告訴我媽媽,我一定會在臺灣結婚,你長得像我妹妹,見到你,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切跟思念。"
當時,我怦然心跳。
曹仲凱怎么會對平庸如我的女孩,說出這般藏盡追求的話語?深眼、高鼻,還有對讓人醉心的酒窩。
曹仲凱十分高大,有張哲學家沉悒的臉。
他們臺大,跟我們實踐的女孩,都暗地里討論曹仲凱,極盼望自己是曹仲凱心中等待的目標。
那個目標落在我身上。
我看到陳若云眼神里,陣陣的失落感。
周圣敏仍是一潭湖水,她忙著在烤肉上灑佐料。
周圣敏最異于同學的地方是——不盼望愛情。
那次的螢火夜,個個鎖定心中理想的異性。
只有周圣敏,純粹在烤肉上得到歡樂。
而我,進入大學,就跌入愛情。
許多女孩妒忌我。
原因是,曹仲凱不該選擇這么平庸的何希玲。
"仲凱,你一直說——,說你要娶一個臺灣女孩回——回馬來西亞,我懷孕——"
曹仲凱非常不屑我的理由。醉人的酒窩變得怕人。
"就因為你懷孕!懂嗎?我一直說過,我非常敬愛我母親,帶一個未婚懷孕的女孩回去,我母親會怎么想我?會怎么看你?我母親是個非常傳統的中國女性!況且,我的家世不容許我娶這樣的女孩。"
除了心寒,我發怒了。
"曹仲凱!你在找借口!拿你母親做借口!你一直說過,你非常敬愛你母親!你也一直說過,你是獨生子,在馬來西亞的中國社會圈里,十分重視傳宗接代!我懷疑你愛上我的原因!應該說,我知道你愛上我的原因了!"
曹仲凱爭辯的聲音好大。
"原因!原因!愛上你需要原因嗎?"
"要不要我告訴你?你寂寞!你需要一個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女孩!這個女孩,必須不出色,如果漂亮點,立刻會被別人追走!我長得太平庸,我會死心塌地地守著愛情,一點也不敢掉以輕心!四年大學生活,我像個女奴,忠心耿耿地把你當主人!現在,主人要走了,女奴的意義,沒有價值了!你的酒窩是勾引女孩的陷阱!"
曹仲凱又以哲學家的悲沉,為自己解釋。
"我從不認識你暴躁的另一面!這是我的過失,四年來,我居然樂觀地設定你是個溫柔的女孩。"
"曹仲凱!你又在找借口了!你可恥!"
他不開口了。
他沉靜得像一條靠岸的船。
我真的沒有暴躁性格。
我一向知道自己長相平庸。
我較大的優點是,極有白知之明。
我以冷靜,攻擊曹仲凱的沉默。
"曹仲凱,我從不認識你卑鄙的另一面,這是我的過失,四年來,我居然樂觀地設定你是個負責的男孩。"
我不再給曹仲凱解釋的借口。
我仰首闊步地走了。
那張平庸的臉,因為學的是服裝設計,四年大學下來,我還蠻會穿衣服的。
湛藍方格的短裙,湖水綠的凹領上衣,輕飄飄的,走起路來,整個人修長而有氣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