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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所有偉大的真理都始于褻瀆神明。

——喬治?蕭伯納(George Bernard Shaw)

8年來，我為一塊不尋常的顱骨尋求科學界的嚴肅對待和認可。他們對缺少科學界正式認可的任何事物，都很不樂意給予哪怕分毫支持。對他們而言，客觀對待這塊顱骨簡直是褻瀆神明。因此，他們迅速采取了普遍的懷疑態度，原因不僅在于常見的借口，即排除太經常出現的不主張，更在于他們不愿意動搖自己珍愛的信念。不過，這塊顱骨具備充分的潛力，可望改變歷史紀錄，它經歷了多種檢驗程序，留下了的書面記錄。因此，科學的當務之急是——一直是：無論以什么方式、無論成敗利鈍，都要解決問題、提供答案。

本書正文插入了幾十張明暗不同的圖片，盡可能與事件發展的進度相配合。任何讀者都可以不按順序查看圖片及其說明，但這不是好的閱讀方式。大體依據事件發生的步驟展開故事及其后繼發現，才能較大限度地發揮本書的效果。

提升閱讀體驗還有一種方法，就是先了解開頭兩章。這兩章確定了以后各章的基調。不要混淆及時章"幕后故事"如何開始。這一章為你引路。然后進入第二章"起源"。這一章為你進一步厘清頭緒，幫助你理解和欣賞第三章"最初印象"開始的故事要領

書中人物并非全部使用真名。有些人要求不要透露他們的真名。另一些人的形象不太討人喜歡，不過我確信他們已經盡力而為，誠實地完成了任務。多數情況下，我用顏色給他們取名，例如"懷特(白)博士"(Dr. White)。有時我把他們的名字放在引號里，例如"簡(Jane)"。另一些情況下，我只提到他們的名字，不提姓氏。

這些"專家"經過十年甚至更久的專業訓練，以致于他們對一切可疑的情景都有現成的答案。我對他們狹隘的眼界相當同情，不愿意指名道姓，造成為傷害而傷害的情況。

本書意在通俗易懂，老少咸宜。因此，學者慣用參考、腳注、尾注和文學修辭證明自己的淵博之法，本書一概不取，以求行文流利通暢。我提到或討論的任何問題，都不難從圖書館或互聯網獲得豐富的資訊，所以用腳注和參考擾亂文本似乎多此一舉。

，這一類的任何作品必然非常依賴記憶，以有關事件的會議或會后筆記、書信、電郵和其他通訊為補充。每一次，我都會盡力求實存真。在這方面，任何事實錯誤都是我個人的責任。如果發現錯誤，請告知于lloyd@lloydpye.com，我會在以后的版本中修正。

及時章 幕后故事

直線可能是兩點之間最短的路線，但絕不是最有趣的路線。

——《神秘博士》(Dr. Who)

900年前

她的姓名無關緊要。我們假定：她屬于土著美國人的一個部落——拉拉穆里(Raramuri)。今天，這個部落稱為塔拉烏瑪拉(Tarahumara)，成員住在新墨西哥州(Mexico)西北部，在今天的奇瓦瓦城(Chihuahua)西南100英里處，離亞利桑那州大峽谷(Arizona`s Grand Canyon)的墨西哥版本——銅峽(Copper Canyon)不遠。這片土地散布在高地沙漠中，一年到頭驕陽似火。

所有跟她同時代、同地域的人都知道酷熱對尸體的作用。因此，她想到了廢棄的礦山隧道。那里永遠蔭涼，沙漠居民因而視之為安度永恒的好去處。她需要埋葬一具尸體，打算安葬后自己在尸體旁邊自盡。她要為自己和已故的同伴選擇的長眠之地，不可等閑視之。

她覺得礦山隧道是個不錯的選擇。小時候，她在村外很遠處尋找食物，迷了路，偶然發現了蔓草遮蔽的隧道入口。這里成了她童年的秘密庇護所，需要減壓時就獨自來此避靜。她從來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這里。現在，許多年過去了，這里將是她的安息之地。在安息之地，如果薩滿巫師所言不虛，她會跟已故的家人和朋友重逢——跟她所愛的人重逢。

她在拂曉前動身，因此村里誰也不知道她的去向。她沿著枯焦山谷間的舊路，深入圍繞村莊的群山。她雙手環抱脆弱的尸體。無論生死，他都輕得不尋常。一個體型相當的孩子肯定都比這具尸體重兩倍。她感覺好像在搬運干葫蘆而非甜瓜。即便如此，在這個昏暗的早晨，她還是汗流浹背。等她到達隧道，太陽已經照亮了地平線。

她停下來，好好曬曬太陽。明亮的橘紅色圓球從東方升起，閃爍的月亮已經接近滿月，從西方落下。這是她一次看到太陽和月亮。

隧道入口在山谷巖壁中途，荊棘叢生。也就是說，即使懷里的尸體很輕，爬上去還是相當費勁。她氣喘吁吁，輕輕撥開荊棘，以便看到隧道里面。她多久沒有來，自己也記不清了。歲月如流，逝者如斯。她高興地發現，隧道仍然是她記憶中的景象。悲痛和懷念的淚水刺痛了她疲憊的眼睛，這種情況不是及時次出現了。

一如既往，荊棘叢不能遮蔽剛剛升起的太陽，陽光照亮了入口內的主隧道。她攜帶尸體走了50步，下面的路途陽光就照不到了。她放下尸體，坐在旁邊休息，讓眼睛適應四周的昏暗。等她緩過氣來，眼睛已經能夠像在弦月的夜里一樣看到四周，足夠完成她的工作了。

她選中隧道，原因在于直覺和日益黯淡的記憶。不過，一進隧道，她就知道這是她理想的地方。村里人會找她；但他們就算在幾百個山谷中找對了地方，還需要確定入口的位置，然后發現她的蹤跡通向遮蔽入口的樹叢。除非她的運氣壞得難以置信，這些事情不大可能發生。

更重要的是，食腐動物也難以發現這里，她的心境因此更加祥和。隧道深處，四周的空氣似乎停滯。腐爛的氣味傳不出去，甚至老鼠都聞不到。人和老鼠都找不到他們，他們可以永遠留在這里。她明白這一點，悲痛因而緩解，更加確信自己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她背上捆著一把小木鍬，平時她就用這把木鍬耕種玉米田。她做過所有女人的工作：耕作、栽培、收割、磨粉、烹調、清潔……還有愛情。她的生活艱難但充實。她的丈夫是個勇士。南方的強盜來犯時，他為保衛村莊而戰死。她在丈夫身邊戰斗，腦袋左邊挨了石斧一擊。她差一點送了命。傷好以后，所有人都說她跟原來判若兩人。

這場戰斗奪走了她丈夫，幾乎讓她送命，還犧牲了她的大兒子。后來，她剩下的兩個兒子死于熱病。她形單影只，直到愛人進入她的生活，使她有理由重新開始生活、努力工作、滿懷希望。現在，她又一次形單影只，跟以前一樣，但不能再次面對冷酷的現實。何況，去世的時間有什么關系呢？死亡不可避免，無須恐懼。她年事已高，足以平心靜氣面對死亡。她從來不想自己結束生命，她也不能想象任何人會希望這樣死去。

無論她希望不希望，她必須履行落到自己頭上的義務。因此，她一休息好就起身，向東挖掘。她讓墓穴與隧道的長軸平行；這樣如果有人找到他們，就會發現他們肩并肩地躺在一起。愛人生時占據了她大部分心靈，她希望死后仍然如此、不會中斷。

如果以后有人發現他們，她的忠誠就會一目了然。

75年前

她小名叫佩羅?洛科(Pelo Loco)，簡稱佩羅，前額的卷發蓬蓬松松、亂作一團。她十四五歲，像大多數美國青少年一樣，意志堅強，性格叛逆。這天，她闖進了死水一潭的墨西哥村莊。她父母出生在這里。

佩羅出生前，她父母跨過里奧格蘭德河(Rio Grande River)，來到氣候干燥、塵土飛揚的德克薩斯州(Texas)西部，"移民"到美國。經過多年努力，他們像5個孩子一樣，獲得了美國公民權。現在，他們可以隨時越過邊界，不用擔心遭到遣返。他們為了慶祝新獲得的公民權，帶著全家人返回闊別20年的老家。

在佩羅眼中，村莊破舊不堪，好像停留在上個世紀。村莊位于干旱的谷地，四周都是灌木覆蓋的荒山丘陵，比父母的敘述原始得多。但她不得不忍受兩個星期，否則就會惹怒他們。這場活罪開始時，她咬緊牙關、擠出笑容，參加親戚、老鄉的歡迎活動，跟她的兄弟姐妹一起，被介紹給七大姑八大姨。佩羅覺得這些親戚笨拙、遲鈍、丑陋，只有比她大兩歲的羅伯托(Roberto)例外。她準備進一步結交羅伯托。

時間流逝，村里的孩子領著這個另類的小美國佬到處參觀。佩羅和她的兄弟姐妹都懂雙語，因此交流不成問題。村莊一英里外的灌木叢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灌木叢生長在溪谷邊，溪谷蜿蜒曲折，伸向四周的山丘。到處生長著樹叢、灌木、仙人掌，但其他樹木稀少、孤立、發育不良。看到一叢大樹，實在難得。

"這些樹，"佩羅對羅伯托說，模仿克拉拉?鮑(Clara Bow)在電影里的招牌動作，揉揉眼睛。"怎么會這么大？"

"阿圭亞樹，"羅伯托解釋說。"根埋在我們看不見的地下，知道怎么吸水。如果我們的水井沒有水了，到這里挖就會有水。沒有它，我們村莊的人早就死過好幾次了。"

"厲害，"她喃喃說，同時暗下決心：絕不！絕不在這樣的地方安家。

接下來的路上，羅伯托和別的孩子指出遠處山邊的兩個洞穴。它們都有不規則的圓拱形開口，多多少少平坦的底部，像半個柚子擱在盤子上。

"你千萬不要進這些洞穴，"羅伯托嚴肅地說，"這些地方很危險，所以是禁忌。"

"我們也有老隧道！"一個女孩開始吹牛。她好像迷上了佩羅12歲的弟弟胡安(Juan)。"隧道比洞穴更危險。"

"是啊，洞頂容易垮下來。"羅伯托補充說，"兩個你都不能進。路也遠。規矩是留在外面。這樣好。"

"你從來不曾犯規嗎？"佩羅說，又開始像想象中的克拉拉?鮑一樣揉眼睛。

"這里不能進。"羅伯托堅定地說，其他孩子也跟著他搖頭。"已經有人在里面失蹤了。容易迷路，還可能有東西砸在你頭上。"

"除此之外，"小女孩補充說。"如果你爬進去，地面上會留下痕跡。任何人都看得見。你就會受罰。"

"怎么回事？"佩羅問，"你們會遇見什么事情？"

"我們不想弄清楚。"

一個星期的日子慢吞吞地過去了。羅伯托像及時天一樣行為得體。佩羅沒能成功誘惑他拉拉手，更不用說握手。埃爾?帕索的男孩子也怕她。現在，她只想離開，一個人待會兒，免得這些嘮嘮叨叨的人們努力讓她在這個耗子洞一樣的地方舒服一點兒。

，這個星期結束時，村莊最老的長者納里曾(Narizon，大鼻子)說今夜有暴風雨。干旱的平原很少有暴風雨，但只要暴風雨將臨，納里曾的老骨頭就會有感覺，提醒村民做好準備。多虧納里曾的警告，佩羅有機會一個人待著。

900年前

礦山隧道地面上盡是碎石和塵土。這是無數男人，大概還有女人，"古人"的奴隸在此推進和挖掘造成的。老人說，來自南方的邪惡征服者到處搜刮金銀。

她用前臂挖掘到一半，遇上了石頭地面，不可能為愛人挖得更深了。但掩埋輕輕的軀體和四肢，已經足夠了。

她根據村里的習慣，解開尸體的衣服，又一次眼淚汪汪地看看畸形的尸體。軀體跟她不一樣，但以自己的方式稱得上美。她將尸體送進墳墓，注意到軀體比她矮一個頭或更多，現在顯得更小了。她一次檢查可能引起猝死的外部跡象。

蠕蟲？有毒昆蟲叮咬？沒有發現的疾病？她無從了解。死亡有自己的日程表，除非你自己動手——像她一樣。

她向墓坑撒上及時鍬土，很快尸體就被泥土覆蓋——除了她故意安排的一肢。畸形的右手和一部分彎曲的前臂露出地面。她小心翼翼地調整位置，一次又一次，直到如愿以償。

現在輪到她了。她沒有浪費時間，急忙躺下去，沒有什么能減慢她的勢頭。她較大的恐懼是失去勇氣，失去與愛人同死的意志。她動手時，心臟怦怦直跳。她能做到，但只有真正做到了才能確信無疑。

她脫掉粗布衣服，放在墻邊，跟愛人的衣服擱在一起。她腰系鹿皮鞘，里面有她最寶貴的財產：一把薄刃刀。多年前，她新嫁時，父親在丈夫的小屋里把刀送給她。

刀刃已經用鈍了，但她定下計劃后又把它磨光。現在，她解開鹿皮，把皮鞘遠遠扔進隧道。木鍬用過后也擱在那里。她一向敏捷，現在已經無關緊要，但仍然頑強地保持這樣的習慣，似乎關頭如果中斷，就會抹掉以前的一切。

她躺在愛人身邊的碎石上，調整位置，直到左前臂正好可以挽住愛人露出的右手。在生時，他們經常這樣手挽手一起走。她想以同樣的方式步入死亡。

這個想法讓她微笑起來，感到愉快，準備好一生漫長旅途的一步。

她顫抖的右手握緊舊刀，刺入右頸部。那里的大動脈噴血，將會迅速帶走她的生命。沒有她預料的那么痛。她感到刀刃劃過肌肉肌腱，右耳聽到擦聲。然后，她努力向外切，隨著猛烈的動作，刀片自由了。"嗖"的一聲，鮮血從傷口噴濺出來。

我做到了！成功了！恐懼不能阻止她，她比恐懼更強大。不期而來的寧靜降臨到她身上。

很快，在她昏迷前，她把刀扔出去，跟木鍬、鹿皮鞘、帶子一起，一刻仍然井井有條。她似乎聽到嘩啦聲，但不能肯定，因為頸部傷口正噴著血：嗖……嗖……嗖……

現在更加柔和……消散……她的意識越來越深，卷入四周的黑暗。她赤裸的皮膚感到隧道的陰涼，緊挨著左面的新墳。嗖……嗖……現在甚至更加柔和……昏迷……

很快，不超過幾秒鐘，他們就會在精靈世界中團聚了。她希望他們很快就能找到對方……她希望他們神圣的紐帶仍然完好無損……始終……永遠……

75年前

佩羅宣稱，她想出去采漿果。夏末8月初，德克薩斯州的新學期還沒有開始。樸樹果、伏牛花子、漿果鵑這些沙漠漿果熟了，她已經跟表姐妹們出去摘過。她平常出去，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村里的小伙子一定會護送她。但今天晚上納里曾預言肯定會有暴雨，他們忙著跟父母做準備。這里大部分房屋都是用石頭和灰泥建成，平時很少下雨。一旦暴風雨將臨，就有理由采取果斷的措施，把損害降至低。

"不要走遠，時間不要太久。"她母親叮囑道，意識到應該讓倔強的女兒放縱一會兒。人人都看得出，她在鄉村生活的清規戒律下很不痛快。"穿上長褲。暴風雨來臨前，蛇會出來。小心點！"

只有一個又大又笨重的籃子可用，但佩羅并不介意。籃子很輕，提起來就擺脫了她四周令人窒息的空氣，后者像干旱的沙漠一樣吸盡了她的精神。她步履匆匆，急于離開，直到抵達及時天發現的小樹叢。村里人誰也沒有看到她在那里，于是她一路小跑，深入圍繞村莊的群山。她不怕迷路。這些高達50英尺的樹叢提供了清晰的路標。

只要樹叢還在視野里，你就不會迷路。

佩羅受到壓制的精力一涌而出。她向山坡飛奔而去，離村莊越來越遠，沿著穿越各個山谷的道路，深入群山。她幾乎沒有注意到心臟怦怦直跳，身邊的籃子噼啪作響。7天來，她及時次獨自一人、自由自在。潛在的可能性無窮無盡。

，直到她精疲力竭、汗流浹背，才停下步伐。她氣喘吁吁、環顧四周，只見峰巒起伏。她驚訝地發現，自己已經跑了很遠。現在她身在山間，綠色樹叢散落在下面的褐色沙毯間。她邊看邊走，尋找值得注意的東西。四處都是沙漠、巖石、土丘，雜亂無章、平淡無奇，與埃爾帕索沒有多少差別。

她打算在一條小山谷里轉悠轉悠。她本來可以去另外幾十個山谷，但這個山谷似乎正在召喚她。進了山谷，她就看不見路標樹叢了；但這一點不成問題。如果她只是進山谷到處看看又回來，一出山谷，樹叢又會出現在眼前。

10分鐘后，山谷越來越窄，到了盡頭。她凝視前方，看看能發現什么。左邊巖壁當中有一個圓洞。山谷底部，一堆沉重、碩大的石塊呈扇形排開。谷底下面是雜亂無章的干樹枝，說明這里一度有茂密的灌木叢，現在已經枯死。一條礦山隧道出現在她眼前！

她的心思立刻向禁果飛去。她知道：納里曾預言的暴雨將臨，會沖走她的一切痕跡，現在可以大膽地探險了。

隧道里涼颼颼的，考慮到外面的氣溫，這里的蔭涼很不尋常。雖然暴風雨正在醞釀中，天氣仍然酷熱難忍。她的衣服浸透了汗水，貼在身上，變冷變硬；但她毫不介意。她已經走了這么遠，現在什么都阻擋不了她。她明白村里的一切清規戒律，知道她能夠成功……做什么？洞穴會不會塌陷？把她擠成血肉模糊的一團？一陣寒意沿著脊椎升起。她喜歡這種刺激。邁步……邁步……小心邁步……小心邁步。

哇！那是什么？傳來一股模糊、曖昧的臭氣。她難以判斷。臭雞蛋？酸牛奶？

她又邁出一步……哇！她認出來了，氣都喘不過來。一具骷髏！面朝上，頭向前，躺在礦山隧道地面上。看上去是一具完整的人類骷髏。好厲害！

她心臟怦怦直跳，一寸一寸地靠近，以便看得更清楚些。對她這樣的西德克薩斯州姑娘而言，骷髏沒有什么稀奇的。馬、牛、狗、貓的骷髏她都見過。如果尸體沒有被食腐動物發現、吃掉，就會被無情的烈日曬成白骨。不過，她以前只見過一具人類骷髏——立在學校生物學實驗室里。

佩羅選了明年的生物學課程，主要原因就是迷上了那具骷髏。學校里有個男孩子叫它"骨頭先生"。現在，她遇上貨真價實的骷髏了。她匍匐前進，一面瑟瑟發抖、一面如癡如醉。一具真正的人類骷髏！

她首先注意到，骷髏體型不大。她認為是個孩子。大概跟我差不多！她體內涌出一陣腎上腺素。他怎么死的？她又一次心臟怦怦直跳，悄悄環顧四周。這里有什么東西？

她注意到左前臂骨。那里有東西。她在微光下湊近。是只手！沒有問題。一只手從骷髏旁邊的塵土、碎石中伸出，抓住骷髏的胳膊。

怎么回事？是不是活埋？他想爬出來？她湊近去。哇！瞧瞧這個！

這只手太奇怪了。形體扭曲，沒有手指之類的東西。怎么回事？她繼續湊近去，看到地面形成一個低矮的土石堆，露出一點兒前臂……就像墳墓！她意識到，碎石堆是個墳墓！

親愛的……媽媽……圣母瑪麗亞！

佩羅鼓起勇氣，把自己的手指插進手臂附近的墓堆。感覺不壞，相當松散。她想挖掘，又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權利。得啦，干嘛不動手？那個人不是想出來嗎？我把他挖出來又有什么區別？

她跪下來，開始撥開手臂周圍的碎石，露出更多骨頭。很快，整個手臂和肩頭的一部分都顯露出來。墓穴極淺，不難清理。佩羅開始起勁地挖掘，逆著風向仔細篩選。她決定把收集到的其他骨頭拿到開闊地，更容易看清楚。

幾分鐘內，大功告成。她一屁股坐下，考慮這是什么東西。這個骷髏體型很小，比地面上那一個更小，全身畸形。頭大，臉窄而小。一定是個孩子。可是，慢著！會不會是猴子？或是猿猴？她認為不會。它看上去不像猴子或猿猴，更像人類。她能肯定。

不過，哪一類人會有這樣的手、臂、腳、腿？還有頭！多奇怪的形狀！這是哪一種頭顱？

殘疾，白癡！某種嚴重的殘疾。

她凝視骷髏，考慮下一步怎么辦。她走了一個小時，應該回家了。如果她沒有按時回去，會有人出來找她。她的進口鞋跟與眾不同，可能會留下追蹤的痕跡。她不能冒險等到暴雨來臨以后。

由于某種難以言喻的原因，她感到有義務帶走所有的骨頭——兩個骷髏的骨頭，一塊不漏。也許學校會用得著。也許會掛在"骨頭先生"旁邊。她甚至可能拿到獎勵。對啦，就是這樣。

她匆匆趕回隧道口，取回留在那里的籃子。她將籃子拿回隧道，跪在兩個骷髏頭上方，好讓隧道口的光線照亮它們。她拿起及時塊顱骨、正常人那一塊，覺得它很重，跟她想象中的顱骨差不多。

接下來是畸形人那一塊，她吃了一驚。盡管畸形人身材矮了幾英寸，顱骨卻一樣大。但這一塊拿在她手中只有前一塊一半重。然后，她發現畸形人其他所有的骨頭——顱骨、臂骨、脊柱、盆骨、股骨、足骨——都是這樣。

她把所有骨頭放進籃子，才明白人體居然有這么多骨頭。她收拾完，生怕漏掉一塊小骨頭——頸骨、足骨、指骨之類。如果弄丟了，她就會狼狽不堪，沒法去學校。

她回去重新篩選一遍，確定每一塊骨頭都拿到了。一塊也沒有剩。她肯定全都拿到手了。

她站起來，盡可能弄掉灰塵泥土，然后迫不及待地帶著戰利品返回。但她還有一個大問題。她破壞了村里的清規戒律：不準進入洞穴或隧道。

她從隧道口回到標記樹叢，一路上絞盡腦汁尋找一個進洞的借口和解釋。實話實說怎么樣？這樣可以贏得敬佩，至少可以爭取同情，但如果她和盤托出，還能保住骨頭嗎？她現在是發現者、保管者！不過這些骨頭一定是同一個村莊幾百年前留下的。它們看上去如此古老，不知道有多老，但肯定是古代留下的。一定是村民的顱骨。他們怎么死的？顯然不是天花板落下來砸死的。然而，無論他們怎么死、無論發生什么事，骨頭都不會歸她所有。

也許我可以偷偷藏在家里！

這個主意沒有維持多久。藏在哪里？她所有的東西都放在露營袋里，那是世界大戰留下的軍用剩余物資。兩個骷髏就會占去一半空間，還會有可怕的聲音！這些骨頭一路上在籃子里嘩啦作響，無法瞞過她鬧嚷嚷的兄弟，更不用說父母。

她來到樹叢下，仍然沒主意。現在沒主意，以后就沒機會了。她必須做出決定，但她拿不定主意。

我需要更多時間！

她急急忙忙爬下山坡，尋找隱藏地點。這個地方必須足夠大，能夠放下骨頭；又很不起眼，不會引人注意。她找不到合適的地方，絕望中抬起頭，靈機一動。面前是一顆孤零零的大樹，樹根中留下一個洞。

佩羅沒有考慮周圍的空地是怎么清理掉的。她只知道現成的空洞就在頭上，只需動手把所有的骨頭塞進去。這里安全而且干燥，不會受到即將來臨的暴雨影響。她可以有充分的時間考慮怎樣處理。

佩羅解釋說，她在灌木叢中閑逛了一陣，睡著了，所以沒有摘到漿果，身上沾滿泥土。那時，西方黑云滾滾，人人都慶幸她平安歸來，沒有多問。

暴雨傾盆。佩羅、全家人和全村人見所未見。差不多兩天時間，天低云暗、大雨滂沱，平地化為泥潭，沖出無數溝渠。小溪匯入山谷，山谷激流奔涌。多虧預報，即使在這樣的災難中，人人都有所準備。

第三天，太陽出來了，村里的生活開始恢復正常。人們查看田野，發現莊稼已經蕩然無存。冬天的儲備非買不可。佩羅的父親簽了1000美元支票，購買谷物和小麥。這筆錢是他借來的，第二年只得加班開車償還。對他而言，這只是微不足道的代價，可以不用擔心那些尊重他們夫婦的人。他們有足夠的勇氣和幸運，在北方取得成功。

雨停后那天，村里所有人都在搶救和修補。佩羅偷偷溜出去，想取回她的兩個骷髏。她一直不明白怎樣才能瞞過兄弟姐妹、父母、美國海關，把骷髏運進學校；但她想盡了千方百計。對她而言，這個執念超乎理性。她不得不完成這個任務。

在樹叢那里，她遭遇了年輕生命中較大的震驚。她存放骨頭的地方已經一無所有！洪水從山上沖進谷地，卷走一切。甚至此刻，山谷里仍然有幾英尺洪水在翻滾。她發現：洪峰來臨時，水面比現在還要高幾英尺；因為洪水比現在還要寬，沖倒了岸邊至少4棵樹。她存放骨頭那一棵攔腰倒在山谷里，被席卷的沙石剝了皮。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不不不不不不不！"她慟哭失聲。我該怎么辦？

答案一目了然。沒有辦法。東西都沒有了，就是這樣。她只能沿著水流返回村莊，希望能看到有些骨頭在水面漂浮。如果她只想為秘密發現保存一樣小小的紀念品，她覺得應該能夠如愿以償。

一小塊就行……求你了，上帝……就一塊。

半英里外，在樹叢和村莊之間，水流改變方向，向右流去。近岸轉彎處，4棵油脂木慢慢漂過，靠近樹根的破碎枝條糾纏在一起，但樹頂上的枝條仍然完好，頂住了水流的沖擊。好厲害！

中間枝條纏住了什么東西！顱骨？佩羅湊近去。就是顱骨！不是趾骨、指骨，而是完整的顱骨！她興高采烈，想要尖叫；但不能驚動村里人。謝謝你，上帝，我會好好照管它！

她一聲不出，慢慢向油脂木匍匐前進，展開她帶來裝戰利品的麻布口袋。她抓住戰利品那一刻，認出這是隧道地面上那一個正常的顱骨。在水流中翻滾沒有造成多少損害。下顎沒有了，但這不值得驚訝；因為她把骨頭放進籃子里時，就注意到下顎沒有聯結在顱骨上。右顴骨折斷、消失了，但左邊和上顎沒有任何損害。

她凝視顱骨，留下的及時印象是：牙齒好得難以置信。有點變色，但沒有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