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半年內(nèi),女友失蹤、父親確診癌癥晚期、母親車禍身亡,亮介覺得自己的人生已跌落谷底。然而,災(zāi)難從不因悲傷就不再來臨。他在父母家中發(fā)現(xiàn)了四本塵封已久的筆記,里面的內(nèi)容令他既恐懼又好奇,筆記本的主人是誰,里面的內(nèi)容是真的嗎?亮介仿佛跌入了無底深淵。
第14屆大藪春彥獎獲獎作品! 文春周刊神秘小說BEST10。
沼田真帆香留 1948年出生于日本大阪,當(dāng)過家庭主婦,曾出家修行,與友人共同經(jīng)營過建筑公司。年過五十后開始寫小說,并于2004年憑借個人首部長篇小說《如果九月可以永存》榮獲第5屆恐怖懸疑大獎。2010年,作品《麻木》在《書目》雜志上半年暢銷排行榜中排名第2,《貓鳴》在《熱銷文庫王國2010-2011年》(《書目》雜志增刊)休閑類讀物中排名第1。另著有《她不知道名字的那些鳥兒》《阿彌陀佛》等。
1
今天順路去看望父親,其實三天前,我們剛剛見過面。
鐵塊般的烏云翻滾著,迅疾地遮住了半邊天空,像是沉重的悼詞,狂風(fēng)夾雜著大顆大顆的雨滴撲面而來,一種暴風(fēng)雨來臨前的征兆。雪白的襯衫被淋得斑斑駁駁,明明已經(jīng)過了七月,卻還遲遲沒有出梅。
從車站出來只有不到十分鐘的路程,淋濕也沒什么,所以就這樣不緊不慢地走著,去年冬天請家人吃飯的事,又清清楚楚地浮現(xiàn)在眼前。剛進入十二月份,家里就開始討論過年聚餐的事,準(zhǔn)備全家一起在難波吃一頓螃蟹大餐。聚會,其實只是個借口,我真實的目的是想把父母、弟弟介紹給女朋友千繪認識。我提前打了招呼,家人都很關(guān)心,所以那天我就帶著女朋友去了。
那時,一絲意外的跡象都沒有;那晚,即將來臨的毀滅被的光輝緊緊包裹著,而這一切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記憶中,成為長期的悲傷。
記得那天母親的頭發(fā)染了亮麗的色彩,佩戴著珍藏的黑珍珠首飾,高貴典雅,面帶微笑,幸福滿溢;父親嫻熟地剝著盤中的螃蟹,他說兒子請他喝酒酒勁上得快,臉上似乎有一種并非出自真心的復(fù)雜笑容。
我知道,父母一見到千繪就很滿意。不尋常的是,弟弟的態(tài)度很奇妙,好像和千繪認識一樣,表情怪異。
一家人嘮著家常,氣氛漸漸高漲起來,大家頻頻舉杯,對酌暢飲。當(dāng)時我腦海里正幻想著一幅期待已久的畫面:和千繪結(jié)婚,生一個孩子,父母健康,兒孫繞膝,其樂融融。我對現(xiàn)實中的一切都沒有任何懷疑。
這一幕幕就像是發(fā)生在昨天一樣,逼真清晰,鍋上翻騰著熱氣,飯香撲鼻,如煙似霧。
我想,從那之后接二連三、突如其來的種種不幸,是當(dāng)時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無法預(yù)料的。
聚會過后不到兩個月,千繪失蹤了,她突然就不來店里并從她的公寓里搬走,神秘失蹤了。
這個致命的打擊還沒有過去,我仍沉浸在悲傷中不能自拔時,父親又被診斷出胰腺癌晚期。真是天大的諷刺!而這時的我不得不從千繪失蹤的傷痛中強行振作起來,面對眼前的一切。
父親的病情已經(jīng)無法進行手術(shù),只能依靠抗癌藥物和化療與癌癥作頑強的斗爭,到底能有多大的效果還是個疑問。
所以父親和我們都知道:他肯定會先于母親離開,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
災(zāi)難從不因為悲傷就不再來臨。兩個月前的24小時,母親突遇交通事故,不幸先走了。
之前我從未深刻冷靜地思考過關(guān)于上帝和命運的話題,可是現(xiàn)在,一個充滿惡意、來歷不明的存在,仿佛在我的四周布下了陰暗的陷阱,讓我無法逃離這宿命般的折磨。
雨更急了,雨滴肆無忌憚地打在我的臉上。
馬上就到家了,只看見光線微弱的庭院中,伴我一起成長的瘦弱的南天竹隨風(fēng)搖曳。從我小時候開始,它們就一直沒有長大。
我按下門鈴,但沒有人回答;敲敲門,也沒有反應(yīng)。我只好拿出鑰匙打開屋門。
一跨進去,我發(fā)現(xiàn)房間里簡直像很久沒有住過人一樣凌亂。以前父母不在的時候,我也經(jīng)常來這里,但是,從來沒有過這種空虛的感覺。家里的氣氛已經(jīng)變質(zhì)了。
我在門口環(huán)視著這個家,一股錐心之痛油然而生。鞋架的小花瓶上落滿了白色的灰塵。母親在的時候,這件小小的玻璃器皿里總是插著應(yīng)季的花卉,擦好的地板也總是散發(fā)著淡淡的蠟味。即使沒有人在家里,也能感覺到這座房子像活的一樣,會呼吸。
門口散亂地放著幾雙拖鞋,我隨便靸了一雙走進去,順便朝廚房和衛(wèi)生間看了一眼,蒙著一層水漬的鏡子中映照出自己沒刮胡子的疲憊的臉。我不由自主地用指尖撫摸著下巴,在家里找尋了一圈。
父親究竟到哪里去了?
雖然他每周日都會去敬老院看望祖母,但今天并不是周日。自從母親去世、父親開始獨自生活后,他一個人出去散步的次數(shù)開始增加,但是,這樣惡劣的天氣他也會出門嗎?難道因為身體不適所以到醫(yī)院去了?
母親不在了,我本來應(yīng)該搬來和生病的父親一起住,但我沒有這樣做,原因有二:一,父親并不希望我這樣做;二,兩年前我創(chuàng)辦的寵物咖啡店離不開人。
我所創(chuàng)辦的是一家叫“長絨首”的寵物咖啡店,就坐落在缽高山的腳下。店外還有一片一千平方米左右的戶外遛狗場,店里實行會員制。從家到店往返一趟要三個小時,再加上開店前做準(zhǔn)備工作的時間和關(guān)店后處理善后事宜的時間,住在家里幾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我決定,至少在工作之余抽出時間來,常常去看望父親。
曾有一段時期,我們一家三代人共同在這里生活,所以這棟舊房子里房間非常多。
走進起居室,我發(fā)現(xiàn)三天前還放在這里上香用的桌子被收拾起來了,只剩下一張照片和白色的牌位在桌子上擺著。
照片中的母親還很年輕,她正對著相機,嘴角流露出的笑容有些僵硬。我沒有對著母親的照片行禮,就這樣站著、看著。心情明明是平靜的,淚水卻條件反射似的止不住地涌出來。
我明知道父親不在二樓,但出于慣性,還是走了上去。我踩著樓梯,又踏過走廊和地板,到處尋找父親。
,來到父親的書房—其實就是一間放著一個大書架的四疊半大小的房間前,我還是敲了敲門,然后直接拉開門走了進去。
小桌上的煙灰缸里有煙頭。
父親又開始抽煙了,大約在十年前,他明明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將煙戒掉。但是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戒煙的必要了。
桌子一頭疊放著幾本書和剪報集,內(nèi)容都是關(guān)于世界各國的兒童保護活動的。父親從年輕的時候就開始一直向數(shù)個兒童保護組織捐錢,盡管那時候他自己的生活也很拮據(jù)。他還一直訂閱相關(guān)的雜志,而且很熱心地收集有關(guān)貧困兒童和受虐待兒童的報道和材料。
小時候,我和弟弟偷看父親的剪報集,父親發(fā)現(xiàn)后,狠狠地將我們訓(xùn)斥了一通。想來,從小到大,父親只對我們發(fā)過那一次脾氣。
我打算到廚房去等父親一會兒,從房間走出來關(guān)門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房間右手邊衣櫥的拉門開著幾厘米的縫隙。
不知怎的,我對此很在意。
原本這個衣櫥就只有約兩平方米大小,其中還有一半被書架堵死了,只有一側(cè)的門可以打開,所以櫥里裝的應(yīng)該是些沒有用的東西。
衣櫥雖小,卻是父親心中的圣地。在父親不在的時候闖進來,我感覺很內(nèi)疚,但我還是忍不住走到衣櫥前,拉開了櫥門。
里面很不整齊地堆放著幾只沾滿灰塵的紙箱,像被翻動過。
最上面的那只紙箱是打開的,大概是父親將里面的東西翻出來重新整理過。
他想要找的東西究竟是什么呢?
我對此產(chǎn)生了興趣,于是將手伸進箱子里,想一探究竟。
但是,翻出來的凈是些無用的舊衣物。而且衣服被翻出來后體積變大,要將它們像原來一樣放進箱子里要花費很大的氣力。
無奈之下,我只好將紙箱放在榻榻米上,打算重新整理一遍。在我收拾東西的時候,一個泛黃的手提袋出現(xiàn)在紙箱下面,看起來像是已婚女性在夏天用的。
開始我想,這一定是母親的東西。
但是,拿在手里看著看著,我的心就開始莫名其妙地撲通撲通直跳,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這不是母親的東西。我也不清楚自己為什么知道。我并沒有見過這個手提袋,但是,記憶中卻存在著這樣一個手提袋。這種奇怪的矛盾的感覺,從泛黃的皮革和銹跡斑斑的金屬扣中一點點滲透出來。我感覺自己的身體好像在發(fā)抖。
我想立刻將手提袋放回去,然后將紙箱的蓋子蓋好。但我強忍住內(nèi)心那股莫名的內(nèi)疚感,用手背擦干額頭上的汗水,然后用顫抖的手指打開了手提包的金屬扣。
里面只有一張折疊著的和紙,細膩的和紙上用薄薄的墨寫著“美紗子”三個字。
我輕輕地打開這張紙,里面是一束五六厘米長的黑發(fā),我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根本就是逝者遺留下的東西。
我母親的確叫“美紗子”,而且她的葬禮就在兩個月前舉行。但是這束沒有摻雜一絲銀發(fā)的黑絲不可能是那個時候母親的頭發(fā)。如果這真的是母親的頭發(fā),那么它肯定是在母親還很年輕的時候就被剪下來了。誰會在那個時候就幫母親準(zhǔn)備好遺發(fā)呢?為什么在距離母親的死還很遙遠的時候就幫她準(zhǔn)備好了這種東西呢?
一股不祥的感覺涌上心頭。
如果母親是生病去世的,我可能不會感到如此不安。現(xiàn)在想來,在去世前的一個月,母親的行為就很反常。她會附和我們的談話,但實際并不知道我們談話的內(nèi)容;在新聞里看到殘酷事件的報道也會突然大哭起來。
有一次,我在從車站回家的路上遇到了母親—我無意間回頭看時,正好看到買完東西回家的母親在我的身后走著。當(dāng)時,母親因害怕而蒼白的面孔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腦海里。剛過五十歲的母親的面容竟像是疲憊的老太太。
我無法承受這種心情,忍不住將視線轉(zhuǎn)移到了別處。我感到,這是母親在我或者在父親面前不會展示出來的容顏。
母親注意到我時流露出慌張的神情,但是她立刻就恢復(fù)了以往的笑容,很高興地同我打招呼:“啊,小亮!”
然而,當(dāng)我從母親手中接過購物袋時卻發(fā)現(xiàn),母親靸著父親的大拖鞋,襪子的腳趾部分從鞋子里露出來蹭在地上,都被塵土沾
黑了。
我一直以為,這一切都是因為父親的病情,所以并沒有多想。而且可能也真的只是這樣。
據(jù)說兩個月前,父親和母親一起去看望外祖母,在歸來的途中,二人并肩站在十字路口等綠燈,但是,母親突然向路中間走了出去。
“我出聲叫你母親的時候,她已經(jīng)不見了,找不到了,我當(dāng)時甚至沒有意識到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人撞到車上的聲音、剎車聲、周圍的人聲,我什么聲音都沒有聽見。我就那樣站著,望著在卡車周圍來來往往的人群,像在看無聲電影似的。”
舉行葬禮的那天晚上,我和父親坐在廚房里的椅子上,父親像是在自言自語似的對我說,而說著這話的父親也將在不久后死去,這一點我和他都很清楚。
哭干了淚水的弟弟好像有些癡癡傻傻,他爛醉如泥地睡了
過去。
但是,無論是對母親的意外死亡,還是對日益逼近的自己的死亡,父親都沒有悲傷流涕,也沒有過多的感慨。他的眼中既沒有悲傷也沒有恐懼,有的只是一種更加蒼白干癟的東西,或許只能用“虛空”一詞來形容。
我和父親默默相對而坐的時候,我感到自己在很久以前就曾隱約在父親身上感受過這虛空—父親總是弓著腰坐在書房里,一頁一頁地翻閱、粘貼有著各種各樣照片的剪報集:臉上長著肉瘤的艾滋病患兒的照片、瘦得只剩一層皮的孩子的照片、被丟棄的幼小赤裸的兒童尸體的照片……他的表情是那么的專注。雖然,身為人子這樣說很奇怪,但是,我總覺得父親是個怪人。
我盯著手中的那束黑發(fā)看了一會兒,又重新用紙將它包了起來,因為我不知道還能拿它怎么辦。
但是,當(dāng)我把紙放回手提包,關(guān)上金屬扣時,聽到它發(fā)出的“啪”的聲響,我的腦海中也像吃驚盒突然被打開一樣,“啪”地閃出一段記憶。
我想起來了。那是一件被我遺忘了很久的事情,但一旦想起,記憶又像從未缺席一樣鮮明。
那大概是我四歲時候的事情,距今已有二十多年了。
我因為患上肺炎或者其他什么疾病在醫(yī)院住了很長時間,終于出院回家的時候,我感覺到母親被換成了另外一個人。
若沒有看到這束頭發(fā),我可能一輩子也不會再想起這件事了吧,因為母親不可能被人調(diào)換。所以我一定會把這段奇妙的記憶當(dāng)作我孩子氣的胡思亂想,把它和其他眾多回憶一起放進意識的深處,讓它一直沉睡下去。
當(dāng)時家里人告訴我,在我住院期間,家里租來的公寓中發(fā)生了一場大火災(zāi),以此為契機,父親母親從東京搬到了這里—奈良省駒川市。為了讓當(dāng)時在前橋市居住的祖父母也搬過來,他們買下了現(xiàn)在的這棟房子。出院那天,我和父親一起先坐新干線又換乘地鐵,終于來到駒川的時候,我感覺好像來到了天涯海角一樣遠的地方,而且疲憊到了極點。當(dāng)我回到家時—那時候,這個家要比現(xiàn)在新得多,但對我來說卻很陌生—母親走到玄關(guān)前,對我說:“小亮,回來啦。”我陷入了深深的困惑。
“不對,”我想,“這個人不是我媽媽。”
“小亮真勇敢。對不起哦,媽媽沒能去看你。”
母親說著把我抱了起來,她的眼睛里閃著淚光。但是,在她的懷中,我卻感覺很不自然,身體也是僵硬的。當(dāng)然,我把這話對父親、祖父母,甚至對母親本人都說過,我問他們:“我媽媽呢?”但大人們總是笑笑,然后漫不經(jīng)心地回答:“幾個月不見,連媽媽都不認識了嗎?”并不把我的話當(dāng)回事。
入院后,母親好像來看過我一次,但我記不清楚了,一直都是父親在照看我。搬家后,好像也只有父親留在了東京,他選擇了一家離醫(yī)院和工作的地方都很近的商務(wù)旅館住了一段時間。在我出院后,父親也就辭掉了那份工作。
在醫(yī)院時,自己有沒有向父親要過母親,我已經(jīng)記不得了,但我依稀記得父親對我說過,我們家搬去了很遠的地方,而且,母親要照顧生病的外祖母,所以不能來看我。
因此,我與母親的確有很長時間沒有見面了。
再加上出院后回到的地方不再是原來的家,而是在從未來過的城市中的從未見過的家,連不和我們住在一起的外祖父、外祖母都在場。現(xiàn)在想來,在那種情況下,小孩子一時精神錯亂將母親認作別人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然而,當(dāng)時我所感覺到的那種別扭的感覺,是一種超越了道理的很頑固的東西。因為大人們都對這個想法不以為然,所以我開始懷疑:到底是不是這樣呢?這個人可能真的就是母親吧。然而,這份別扭的感覺卻一直持續(xù)著,像乳牙將掉未掉時的疼痛感一樣,揮之不去。
管這位應(yīng)該就是自己母親的人叫“媽媽”,對我來說曾是一件難以做到的事情。母親的樣子和以前沒有任何不同,向她撒嬌時她也會緊緊地將我擁入懷中,做錯事時,她也會大聲地訓(xùn)斥我。雖然一直沒有叫她“媽媽”,但沒過多久,我就開始依戀她了。
那時候的事情有一些我還記得非常清楚。
有一次,母親帶我去書店,為我買了一本我在住院之前就一直很喜歡的書,書里講的是可怕的食人龍的故事。但是后來,因為那場火災(zāi),這本書和其他的一些書、玩具一起燒掉了。“啊!”母親看到這本書后,很懷念似的把它從書架上取下來并對著我微笑時,我的腦海中產(chǎn)生了一個強烈的念頭:這個人或許真的就是我的母親。
然而,回到家里后,我翻開書發(fā)現(xiàn),曾經(jīng)面目猙獰的食人龍變了,變得不僅不可怕,甚至有些滑稽了,我很失望。當(dāng)我把這件事告訴母親時,母親撫摸著我的頭對我說:“你在醫(yī)院里住了很長時間,打了很多很疼的針,所以對很多東西的看法都和以前不一樣。可憐的孩子!”
還有一次,母親為我舔掉飛進眼睛里的沙子。她抱著我的頭,舌頭直接貼在我的眼球上,然后對我說“沒事了”,我因為疼痛而睜不開的眼皮自然地睜開了。我至今仍記得母親那既不熱也不涼、只是很柔軟的舌頭碰在我的眼睛上的感覺。我停止了哭泣,感到很安心,因為在我更小的時候,母親也曾像這樣多次為我除去眼睛里的異物。之后,我問母親:“是什么味道呢?”“小亮的眼淚很咸。”母親回答。
在充斥著這些小事的日子中,我究竟做了些什么呢?
對母親抱有的別扭感變成了對自己一直持有這種感覺的罪惡感—是的,不會有錯的。而忘記這份罪惡感并沒有花費我太多的努力,特別是對于一個孩子來說。
一年后,當(dāng)?shù)艿苎笃匠錾螅彝浟俗约簩δ赣H所持有的感覺。
那時的母親,頭發(fā)烏黑油亮,沒有摻雜一絲銀發(fā)。
我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了手中的手提袋上。
腦海中隱約呈現(xiàn)出一位身著無袖碎花連衣裙、胳膊上挎著這個包的女性的形象。
我無法判斷這究竟是被調(diào)換之前的母親的形象,還是自己幻想出來的影像?
我甚至不確定母親究竟有沒有被調(diào)換過。
我盤腿坐在榻榻米上發(fā)呆,但我很快回過神來,又試著在剛才的紙箱里翻找,看有沒有其他的東西。
不知道它是一開始就在那里,還是父親翻東西的時候?qū)⑺旁诹四抢铮傊以谙渥拥牡讓诱业搅艘粋€茶色信封,里面裝著類似文件的東西。
打開之后,發(fā)現(xiàn)里面是四本筆記本,每本筆記的封皮和厚度各不相同,而且右下方都有用羅馬數(shù)字標(biāo)注的序號,分別是:Ⅰ、Ⅱ、Ⅲ、Ⅳ。
我拿起其中的一本,嘩啦啦翻了一遍。
每頁上都寫滿了字,基本上沒有空白的部分。
用鉛筆寫的字線條很粗,幼稚的字跡像涂鴉一樣凌亂,不知道作者是故意的,還是原本寫字就是這個樣子。
我找出標(biāo)號為“Ⅰ”的那本筆記開始讀起來。標(biāo)題寫的好像是“搖擺的心”,這是什么意思?
天色有些暗了,我拿著筆記走到窗前,立刻被文章吸引了。
2
搖擺的心
像我這種可以面不改色殺人的人,腦子的構(gòu)造是否和普通人不同呢?
我在書中看到,最近,藥物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抑制精神分裂癥了。據(jù)說,人腦中有多種激素在相互作用,并保持著平衡,如果這種平衡發(fā)生變化,哪怕只是一點點,人的心情和性格就會發(fā)生很大的變化。
當(dāng)時,我想:如果相關(guān)醫(yī)學(xué)繼續(xù)發(fā)展下去,或許就可以研制出能夠治愈殺人癥的藥物了。
如果現(xiàn)實中真的有這種藥物,我還是會吃吃看的。
我只是出于殺人的欲望而殺人,我對于自己的行為并不會產(chǎn)生罪惡感。即便如此,如果可以讓我停止殺人的話,我還是愿意吃藥的。為什么會這樣?我自己也感到很奇怪。
該從何寫起呢?
希望我能夠說清楚自己變成這種人的預(yù)兆或者契機。
在我四五歲的時候,母親就定期帶我到醫(yī)院做檢查。
醫(yī)生總要在我后腦勺的瘤上摸上好一會兒,然后拿出畫有畫的紙片來,看著我,對我重復(fù)說“蘋果”“蘋果”“蘋果”……很久之后我才明白,他是要我復(fù)述他說過的話。
當(dāng)時的我,雖然勉強可以理解別人對我所說的話,但是自己卻從來不主動開口對別人說話,不知道這是否和我頭上的那個瘤有關(guān)。
對我的診療一般很快就會結(jié)束,之后,母親會花很長時間向醫(yī)生說明我在家時的情況,有時候講著講著就會掉下眼淚。
那位戴眼鏡的醫(yī)生說話聲音很低,他每次都會耐心聽母親把話講完,必要時還會嘰嘰咕咕地對她作出一些解釋。
他經(jīng)常像找借口一樣說著這樣一句話:“沒辦法,誰讓這孩子沒有……的‘搖擺的心’呢。”
略掉的部分每次都不一樣,所以我沒有記住,總之,就是各種各樣的“搖擺的心”,而其中的任何一種我都沒有。
醫(yī)生有時候還會說一些別的話,比如,“沒有‘搖擺的心’會很麻煩”“要是能找到這個孩子特有的‘搖擺的心’就好了”,等等。
好像是大家都會有的東西,為什么單單只有我沒有呢?當(dāng)時還是小孩子的我感到非常不公平。我總在想:我一定要得到我的“搖擺的心”。
從醫(yī)院回家的途中,母親有時候會因為自己的事情,把我?guī)У礁鞣N各樣的地方,這令我感到很痛苦。
盡管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去醫(yī)院,但是,到一個沒有去過的地方,那里一切陌生的東西都會像無形的刺一樣向我扎過來。
最讓我感到安心的地方是我自己的房間中床和墻壁之間的縫隙,蜷縮在那里會讓我感到非常平靜。每次被母親帶去陌生的地方回家后,我都會在那個地方沉沉睡去,母親也會把飯送過來。
有一次,診療結(jié)束后,母親帶我去了超市的特賣專場。賣場喧鬧的氣氛、鮮艷的色彩和濃烈的氣味瞬間壓得我難以呼吸。
我被母親牽著,默默地走在她的身后,嚇得幾乎失禁(事實上,真的失禁過許多次)。這件事,包括母親在內(nèi),任何人都不知道吧。如果這時候,醫(yī)生摸摸我的腦后,應(yīng)該就會發(fā)現(xiàn),平時很柔軟的瘤變得僵硬,而且膨脹起來。
開始母親緊緊地抓著我的一只手,但是,當(dāng)她從特價銷售品里扯出衣服攤開看時,就會一瞬間松開我的手。之后,就一直這樣:抓一下、松一下,抓一下、松一下……
不知道這樣重復(fù)過多少次之后,在母親的手和我的手分開的瞬間,我離開母親,走出了這片雜亂到極點的地獄。
在電梯對面的墻壁處有一個地方擺放著類似座鐘、花瓶之類的用途不明的東西,現(xiàn)在想來,那應(yīng)該是古董的展覽會場,那里只有稀稀落落的幾個人。
我朝那邊走過去,玻璃櫥窗中的一個很小的女孩立刻吸引住了我。這個金發(fā)的女孩看著我,眼神像是受到了驚嚇,又像是自暴自棄。
我和她四目相對時,周圍那泛濫的色彩、充滿敵意的喧囂都變得出奇的安靜。我的腦海里立刻閃現(xiàn)出一個念頭:她就是我的“搖擺的心”。竟然在這里,難怪我找不到呢,不過,現(xiàn)在一切都好了。
母親找到我的時候,我就坐在櫥窗前的地板上,怎么拉都不走。
“怎么,想要這個娃娃嗎?”
母親一定感到很吃驚,因為這是我及時次不聽她的話,也是我及時次向她要東西。
“這個娃娃已經(jīng)很舊了嘛。”母親看著標(biāo)價牌對店員說,她帶著無法接受的表情想了一會兒,終于決定為我買下“瑤子”(我在心里自然地叫出了這個名字)。
這大概多虧了每次去醫(yī)院的時候,醫(yī)生都會對母親說“總之,他想做什么就隨他去吧”。
順便提一下,母親在懷我的時候,有一次上公交車時踩空了,肚子重重地撞到了臺階的邊角上。所以,她一直認為我不能說話都是她的錯。
瑤子是一個用樹脂做成的只喝牛奶的舊洋娃娃,藍色的眼睛周圍長著長長的睫毛,睡覺的時候,眼皮會“啪”的一聲閉上。小小的嘴唇上涂著朱色的琺瑯,嘴里埋著一根很細很短的吸管,是用來喝牛奶的。因為這根吸管,她的表情看起來像是馬上就要哭出來似的。店員將娃娃連同幾件替換的衣服、一個迷你奶瓶一起裝進了包裝盒里。
回到家中,在床和墻壁間的縫隙中,只剩我和瑤子的時候,我立刻將她身上那件深紅色的帶著蕾絲花邊的天鵝絨衣服扒了下來,然后又脫下里面那條看起來就很廉價的棉內(nèi)褲,她的身體里面沒有水。
瑤子的小腹柔軟地膨脹著,口中的吸管一直延伸到兩腿中間的地方,這看起來非常猥褻,當(dāng)然,那時的我還不知道“猥褻”這個詞。
我靠近吸管,想看清楚瑤子身體的內(nèi)部,但是,從這小小的洞口我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即便如此,瑤子的心也是“搖擺的心”,所以,我好了。
我每天都和瑤子一起玩。
記憶的細節(jié)開始復(fù)蘇,像病態(tài)的夢一樣鮮明。我讓瑤子裸體站著,把奶瓶的水倒進她口中的吸管里,水立刻從腿部的吸管里一點點滴落下來,在這整個過程中,瑤子一直睜大眼睛吃驚地看著我。
接下來,我就把她那粉紅色的胖乎乎的身體倒轉(zhuǎn)過來,然后將她那雙可以活動的腿以大得難以置信的角度掰開,讓中間那小小的秘密花園袒露出來,吸管的一頭從身體里露出了極短的一小截。我將奶瓶塞進去,一點點地將水注進去。
瑤子就是我,我就是一個空洞的容器,無法將體內(nèi)張開的管道關(guān)閉,吸收進來的和排泄出去的,自己都無法控制。瑤子的恐懼就是我的恐懼,我的恐懼就是瑤子的恐懼。
我從未讀過如此不可思議的小說,不知何時恐懼和哀傷后竟然成了幸福。 ──桐野夏生(小說家
這本《搖擺的心》是我看過最好看的推理小說,一直就非常喜歡看推理小說,這部小說當(dāng)時是因為名字買的,覺得很神秘,而且還有同名電影在上映,真心好看!
這本書真是太~太~太難以描述了,看得我一會兒跟著亮介提心吊膽,怕偷看被發(fā)現(xiàn),一會兒看日記又看得頭皮發(fā)麻,感覺背后嗖嗖冒冷風(fēng)。
這本出自沼田真帆香留之筆的推理小說《搖擺的心》雖然內(nèi)容上并沒有大起大落,整部作品卻在悄然中將事件推向高潮,讓人匪夷所思的各個疑點,都是燒腦的節(jié)奏!
同事學(xué)日語的,強烈推薦這本書,沒看過什么日本小說的我,只知道春上村樹和東野圭吾,帶著點期待翻了兩頁就被深深吸引了,先不劇透,各位自己看吧,真的很好。
作者用細膩的文字表達著平靜的內(nèi)心想法,對于她而言,生命的結(jié)束竟然可以這么容易!就像她說:“昆蟲被丟進洞穴里之后會死,但是,每次心里總會涌起一種溫柔的感覺,我只是把它們送回了它們本來就應(yīng)該回的地方。因為,洞穴的那邊沒有那種晃眼的、扎人的東西,那里所擁有的只是寧靜。”
沖著松山研一買的書,從死亡筆記開始就非常喜歡松山的演技,不知道國內(nèi)會不會引進這部電影,引進的話一定去影院給松山貢獻票房。拿到書好糾結(jié),是等著電影上映呢,還是先看小說過過癮?
本來是隨便翻翻的,結(jié)果真的一看就停不下來。抬起頭發(fā)現(xiàn)天都黑了。作者描寫心理的筆觸真實刻骨得讓人難受。剛知道還拍了電影,雖然引進可能性不大,還是很期待。
本來沒想買這本書,我不是一個愛看書的人,同事買了一本說很好看,一直就安利我,起初收到書的時候,外觀并沒有吸引我,吸引我的是該書獲獎了,沖著獎看得,看得還挺入迷,哈哈,目前還在讀,確實是本好書。
知道作者沼田真帆香留是從一本叫貓鳴的書開始,當(dāng)時家里養(yǎng)貓,對與貓有關(guān)的書甚是喜愛,當(dāng)時因為也不了解作者,后來看了書居然喜歡上作者的風(fēng)格,這次遇到這本書果斷剁手!
復(fù)雜的故事情節(jié)中夾雜著各方各面的情感關(guān)系,不管是《搖擺的心》還是作者其他作品內(nèi)容來源于她的人生閱歷,聽說她出家了!可能就是因為豐富的閱歷才使得她能夠用細膩的筆觸來揭露人性的黑暗吧。
在網(wǎng)上看了書評才決定買的。很多人都說這是一本心理小說、懸疑小說,殺人筆記的來源是推動故事的明線,劇情發(fā)展也讓人感到壓抑驚悚,但推動故事情節(jié)發(fā)展的暗線卻是“愛”,我更愿意把它看作超越法制的“愛”的救贖。
同名電影是由吉出演的,太喜歡這個女孩了,漂亮,演技好,把怪怪的女主角演的太到位了
看了B站上的預(yù)告,只得先買本書。吉高主演,劇情錯不了。今天剛拿到書,感覺不錯。接下來有的看了。呼呼。
同時買了三本小說,這本是硬殼的精裝書,設(shè)計很高大上,意外的驚喜。看到是被拍成電影才買的,果然本來是想隨手翻翻內(nèi)容,結(jié)果一口氣看到了夜里,目前看了一半,人物心理描寫很細膩,有日本電影壓抑的感覺,情節(jié)扣人心弦,有的地方還有點驚悚。買的時候還擔(dān)心會有翻譯腔讓人出戲,沒想到翻譯的文筆也很好,的確是良心制作。現(xiàn)在只想快點下班,把后半部看了……
這本書我是從豆瓣讀書上知道的,這本書還有一部同名電影,是由《蛇舌》女主角吉高由里子演的,因為看不到電影就買了一本書看,還不錯,整個故事都與愛情、親情緊緊圍繞在一起,值得推薦!
滿意是滿意,但不能想辦法把封面換成吉高由里子的么????
剛開始看的時候,覺得還不錯,紙和字,協(xié)調(diào)舒服。看到十幾頁后,突然字開始變的瘦了,小了。 心想,這怎么能這么粗心,不一會,反應(yīng)過來了,原來這是日記內(nèi)容,相當(dāng)于電影中的回憶內(nèi)容了,哈哈哈,編輯心細,點贊。
短短半年,女友莫名失蹤,父親確診癌癥,母親車禍身亡,主人公覺得自己的人生跌落到了谷底,然而,災(zāi)難從不因悲傷而止步----在父母家是發(fā)現(xiàn)了一個從沒見過的手提袋,里面裝有幾本塵封了很久的筆記本,奇怪的矛盾的感覺,從泛黃的皮草和銹跡斑斑的金屬扣中一點點滲透出來,主人公恐懼好奇的心理促使他打開一張和紙,上面署名“美紗子”,母親的名字!里面還有一束黑發(fā),是黑發(fā),一股不祥的感覺涌上心頭…… 這種好奇的感覺也令我沉下心陪主人公讀完手提袋里筆記本,里面的內(nèi)容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里面殺人的故事是真是假,如果是真,兇手是誰,里面為什么有母親的黑發(fā),緊張而又…
同時買了三本小說,這本是硬殼的精裝書,設(shè)計很高大上,意外的驚喜。看到是被拍成電影才買的,果然本來是想隨手翻翻內(nèi)容,結(jié)果一口氣看到了夜里,目前看了一半,人物心理描寫很細膩,有日本電影壓抑的感覺,情節(jié)扣人心弦,有的地方還有點驚悚。買的時候還擔(dān)心會有翻譯腔讓人出戲,沒想到翻譯的文筆也很好,的確是良心制作。現(xiàn)在只想快點下班,把后半部看了……
沼田的文字很平靜、很耐心,不急不緩、細細密密地描述著,卻像一根絲線牽在心上,抽得人一點一點地疼。
拋開道德的束縛,女主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在她的世界觀里沒有對與錯,只有愛或不愛,也許女主的世界才是更加存粹的世界。感謝作者帶來如此震撼人心的作品!
小說中復(fù)雜的人際關(guān)系,夾雜著愛與情的糾結(jié),令人刻苦銘心。無論是亮介母親美紗子與父親還是英實子與父親,其實他們的愛情與殺人故事就足夠撰寫一本書的了。但是《搖擺的心》這本小說中,還加入了復(fù)雜的情感……
第一次看懸疑推理小說,本來是坐在書桌前看的,看著看著就覺得后背發(fā)涼了,只好爬到床上蓋上被子靠著抱枕,才覺得暖和點。想著如果太恐怖就放棄,但是故事太精彩了,不知不覺就看完了整本書,覺得自己要深陷懸疑推理的坑中了。
趕著活動買的,到貨后迫不及待的開始看,因為這兩天看了電影版的預(yù)告片,心里就長草了,女主演是吉高由里子,非常漂亮,原版書寫的很細膩,劇情燒腦,變態(tài)的女殺手寫的很到位。作者有種女版東野圭吾的感覺,非常棒~~
小說復(fù)雜的人際關(guān)系,夾雜著愛與情的糾結(jié),刻苦銘心。結(jié)局滿是溫情。想說:內(nèi)容很日式,曲折但暖心。100個人讀同樣的一本書,感受不同,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據(jù)說日本有同名電影,不知道國內(nèi)這類題材能否看到。小期待。。。。
不太知名的作者的作品,朋友強力推薦的。讀了幾頁,感覺真的不錯,作者的文字簡潔,情節(jié)緊湊。開篇即陷入回憶,幸福的期待后各種不幸紛至沓來,讓人不禁想看看主人公是如何面對的,真想一口氣讀完。后面看到介紹中懸疑的部分再來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