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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因你而值得

愛一個人，每一秒都是奢侈的。

和他在一起，時光在箭上。

離開他，度日如年。

如何算愛一個人呢?

是24小時說很多次愛她?是給她寫情詩么？是用甜言蜜語打動她么？——她早就過了文藝女青年年齡，并且對文藝的男人深懷惡感。

真正的驚心是寵愛。

他為她挪動電腦桌，怕光太刺激她的眼睛。他為她包餃子，不用她沾手……飯后他去洗碗，看她呆呆的傻掉……而知道愛吃餃子，他早起半小時，等她醒來，他已經走了。推開廚房門，看到小鴿子一樣的餃子安靜而乖巧的躺在面板上，她的眼淚奪眶而出。

總以為是如此地深愛著他的，卻比他愛得薄愛得淺……他愛得不動聲色，但波濤洶涌……他是此中有真意,而欲辯從無言。

人生，是應該有一場這樣的深愛的。——再也顧不得那么多了，是鮮花著錦還是烈火烹油？是刀山火海還是繁華織錦，只為這早晨起來偷偷給她包的餃子……值了。

他也許就是她歷經千帆找的那件夾衫。并不華美，可貼心貼肺。只是這一件棉的小貼衫，溫暖的，踏實的，絲絲入扣的。不曾想到愛情可以這樣驚心，她甚至想，死了，其實也是值得的。

看到那句一切因你而值得，眼淚恍惚。

總會有這樣一個時刻，因了一個人，一件事，忽然覺得人生意義這么短暫。

她一個上午都在講如何賣鞋墊……這樣可以賺些錢給災區的那些孩子。她聽得不耐煩，可是鼻子發酸。

也有那樣一個時刻，她說過：我在單位的緊急聯系人留的是你的名，我萬一……這樣的時刻，她覺得為她做一切都是值得的。

友情或愛情，有了擔當的成分，也就無所懼了。

當懷著敬意去愛，當滿懷深情去投入自己想要的生活，哪管暖雨晴風初破冰——一個人身上可能同時同居著幾個人。一個冷漠，一個熱情。或者一個懶散，一個勤懇。他是酶，點燃了所有的激情，而這里面，裹著的是真，是情，是綿綿無盡的愛。

倒在他身邊看電視時，同泡著一杯茶。她端給他，看他的眼睛，可真好看呀。總是花癡一樣看著他，看到他有點不好意思，他說，別看我，看電視。

還是看。

看不夠的看。

愛一個人，每一秒都是奢侈的。

和他在一起，時光在箭上。

離開他，度日如年。

他叫她傻丫頭。她愿意這樣傻下去，做他的囚徒，把牢底坐穿，在愛情的監獄里，就被叛個無期徒刑吧。

因為，一切，因他，而值得。

一朵自由行走的花

花開花落，光陰無情，山河無意——然而，我有情，我有意。我在光陰中，找到一種要命的吸引。

仿佛還是少年時，一個人，背著包。走了。

安靜地走著。不懼累。鞋子是球鞋，開始是白色，后來因為太易臟，換成藍色。也穿過軍綠。短發。破牛仔褲。幾乎是最早的驢友。在火車交接處，偷著抽煙，怕困了睡過去了，怕東西被人偷走。于是去抽煙。

那是十七八歲的少年。

也喜歡一個人騎車遠行。

最遠處，去過北戴河和白洋淀。也曾月光下幾個人騎車去北京，唱著《一無所有》……那時可真年輕。即使不出遠門，也騎著車在黃昏小小的城四處游蕩。

后來看到賈樟柯電影總能找到這種氣息。

去看那煙火氣極足的電影院附近的市場，賣菜的和烤羊肉串的，蒸開花大饅頭的……有時也會騎遠一些。城墻外，有些寂寞，有些荒涼，但因為一個人，就有了意味。

這么多年，一直這樣一個人行走著。

一張火車票，一張飛機票……陌生的城市，公交車，出租車。遠方，帶著魔一樣的臉，散發著迷人的微笑。

朋友說，你是一朵自由行走的花。

花開花落，光陰無情，山河無意——然而，我有情，我有意。我在光陰中，找到一種要命的吸引。

我的身邊，站著那有情有意的物質——是文字，或那些自由的空氣。記載了孤獨與寂寞，繁榮與茂盛。

行走在時間的花海中，看它凋，看它開。

在日本看櫻花，滿山遍野中，竟然看得淚水狂流，春衫濕透。

櫻花呀，看我和你，誰比誰更孤芳自賞？

所有真實的面貌，在光陰中一清二楚。這是上天安排，步步為贏。是天意么？選擇了我做一朵自由行走的花，是行在水上？是行在云中。

記得兩次行走。

一次是在水下。

及時次坐潛水艇，深入到海下十幾米。到處是水包裹著。藍色的，透明的水。

忽然看到水下的那些魚、植物、礁石、珊瑚……美得讓人窒息。

還有。那掉落在海中的飛機。腐朽了，帶著沒落和不堪的味道。就死在了海里。

時間像死掉了。

我和時間站在對立面，這可怕的對稱！我在此，它在彼！

這是天意的對稱嗎？

都凝固了，都停止了。

親愛的時間。自由的花。在腐朽面前，有著被摧殘后的表情……卻依然那樣誘人、生動。

還有一次是在天上。

坐的不是一般飛機。

直升機。

離地面幾十米，或者幾百米。

低低地飛，像一只蜻蜓。忽上忽下，在辛卯年的早春，雪還沒有化。

下午的陽光有些頹敗。飛機掠過楊村、北京津塘高速、教堂……在一些屋頂上像一個吟唱的詩人。

那些建筑那么可親可近。卻又是遠的。新華路，新開路……建筑看起來更像一個森林。

有些迷失么？有些。

更喜歡雪野，飛過大片大片的雪野。真是有一種霄然的殺傷力極大的美。卻又說不出。

說出來，不就薄了不就淺了么？

一直向南飛。

二十分鐘，飛到霸州……博物館、市委大樓、廣電中心、我住過的小院……二十年前，我想過會有這樣的飛行嗎？能坐著直升飛機飛過那個簡單的小樓。

飛吧，一直飛到蒼穹處——看到桃花開了，李花開了，杏花開了。所有的花，全為時間，為春天，為自由，為孤獨，開了！

我和時間站在對立面，這可怕的對稱！我在此，它在彼！

這是天意的對稱嗎？

都凝固了，都停止了。

親愛的時間。自由的花。在腐朽面前，有著被摧殘后的表情……卻依然那樣誘人、生動。

潛入水下和飛上了不高不低的天空才知道，行走，有時因角度不同而意義不同。

那深水下的，有一種窒息和自閉。仿佛再也不能了，仿佛就像永遠止于此了。

那天上低低地飛，看到雪茫茫，房子、路、高壓線……忽覺得世間所看到的未必是真的。那一直以為筆挺的廣陽道原來是曲曲彎彎的，那以為的高樓，飛過時也不過是火柴盒一般。

"人海中，那人仿佛不在。"飛翔時，人仿佛不在。飛的是一股空氣，與時間做著對稱，做著交流。——今夕是何夕？記不得了。只記得那高速上爬行的車，一輛輛，如螞蟻一樣。

在春天，聽薩頂頂唱《自由行走的花》，有些巫氣。

可是，我需要的，不恰恰是難以描述的難以捕捉的巫氣嗎？——"哦，你是我親愛的小巫女。"

也許遇見一段因緣需要好多年，也許遇見自己要一輩子。可是，如果遇見自由行走的花，只要你有一根反骨，只要你穿了春天的浪蕩外衣，那麻的白的長衫，走在春天里，即使再遠，那同類，也會聞得到，看得到。

那么，走吧。

水寒江靜，滿目青山，載月明歸。

只為兩個字：自由。它價千金，它即使腐了朽了，也會散發出一種別樣的味道。那種味道，要多銷魂就有多銷魂，要多美妙，就有多美妙。要多動蕩，就有多動蕩。

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

我今兒是一朵花，妖妖地開在了春天里。那滿目荒愁里，是一番新天，新地，新喜悅。

小歡喜

嗯，小歡喜是美的。

初初見，一眼驚心，心里剎那心動。

嗯，小歡喜是美的。

初初見，一眼驚心，心里剎那心動。她就是畫中人，而他是翩翩佳公子，并不多言，未見得要怎樣，可因了那一眼，心里就是小歡喜歡著——人生這樣的歡喜總招人憐愛，十七八歲的少年，眼見著挺拔了，出落得有格有調了，于是，穿了最簡單的藏青色衣服，騎了單車在風里，也是一把春風一樣，有一首歌怎么唱的，春風吻上了我的臉……

小歡喜還是，做了一件新衣，深藍，中式，上繡團花圖案，纏枝蓮在肥大繡口，小小扣絆一個鎖一個，他見了說，真好看。這句，已經是肯定。

當然，更是，那春風里，一抬頭看到的槐，一夜堆如雪，拚死一樣的開著，于是摘了幾把，放進新蒸的饅頭里，香得自然而詩意。

小歡喜，不是多驚天動地，不必說"上邪！ 我欲與君相知， 長命無絕衰， 山無陵，江水為竭……不用那樣用力，小歡喜是淡淡心動，是早春柳樹剛抽的芽，綠得然，但不是要得到什么，只是綠給你看，你喜歡就夠了……也不是要生生世世，生死與離別，都是太隆重用力的事情，我們的小歡喜，真的太小了！

還是喜歡小歡喜，不傷腦筋動骨，不勞神到生死，幽王裂帛，長恨情歌，其實都太過用力，我更喜歡這樣清淡似水的歡喜，像王維的詩——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這樣的歡喜，是心底內心深處的歡喜，子夜歌里說，小喜多唐突，相憐能幾時？

這個小喜用得真美！

幾年不見的老友，忽然有一日街頭巧遇：咦，是你？拉到一邊敘舊，人都變了樣，胖了，也江湖了，可是，還是能感覺當年的味道……幾日不吃的小菜，佐了新姜，再放上生抽油芥，味道果然不同……遇到一兩知已，喝到薄醉，輕吟慢唱春秋亭……人生的小歡喜隨處可拾——清晨，看微雨打在秋葉上，黃得要滴出明亮的眼淚來，薄暮，小雪飄灑，一副快雪初晴的樣子，路上，有行人提著綠肥紅瘦，低頭，看見自己腳上繡花鞋，是她從千里寄來……

亦有小煩惱，頭上長了粉刺，一個個黑頭要探出來，還有新衣染了色，還有工資沒長成，有人背后說是非，說你如何如何……車胎扎壞了，鑰匙丟了，錢包不知何時滑落了，剛發的購物就消了磁……

煩了24小時，下班來，推開門，看到一大把百合，他說，路過花店，正打折，三塊錢一塊，惠而不貴，買了幾枝……再去翻看雜志，自己新文章恰巧在上面，快遞公司送來網購的蘭蔻，也是促銷價，比平時低了三分之一，一下子覺得賺了好幾百，欣喜之。

小歡喜還是，看到自己親手種的石榴結了果，紛紛送給人家去吃，送的時候還說，甜得很，這東西分大小年，明年會更多，等著哈……柿也熟了，帶她去摘，她在柿樹下笑，他一個個摘著，然后遞給她，兩個人的愛情也熟了，如這秋后的柿，放放，會更甜……

親手包幾個小餃子，煮一鍋紅豆湯，就著新椿的枝芽，一點點吃下去，陶淵明說，"余閑居寡歡，顧影獨盡……"我喜歡這種寡歡，一個人，就著薄暮，把合歡放在酒里，翻翻舊信，那里面的深情，依舊綿綿到今天。

還喜歡親自種一些小花，叫不出名——不喜歡太過盛大隆重的東西，黑塞說，在春夏衰逝之前，且讓我們再次照顧園圃，為花木澆水，它們皆已經疲憊，既將凋謝……讓我們為一些美好的事物高興，為之欣然歌唱吧。

這些美好的事物，帶來簡單的快樂，比如，享用一杯閑茶，比如，養一條小小金魚，學學彈鋼琴，雖然手指早就僵硬了，再比如，在隔年的紙張上，寫一首過期的抒情詩——這些看上去比較文藝的事情，的確是人生的小歡喜，可是，有這些小歡喜相伴，我們的人生，就有了無限的喜悅和可能，不是嗎？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