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主要介紹馬一浮先生一生的生平事跡及其學術思想,對馬一浮的儒學思想作了客觀實而又系統完整的論述。這是一本介紹他全部的情感、思想、哲學和信念的書。全書共十二章。他是現代中國純粹的儒家學者,稱他為“現代中國的理學家”,梁漱溟更是以“千年國粹,一代儒宗”蓋棺論之。
一切道術皆統攝于六藝,而六藝實統攝于一心,即是一心之全體大用也。
——馬一浮
人類只有真正體悟了儒家的平易之心,仁愛之旨,才能夠有資格走出地球,進入更廣袤的世界。而如果儒家的文明價值是永恒的,那么馬一浮其人、其人格、其學問、其思想也必將是不朽的。
——滕復
他是現代中國純粹的儒家學者,與梁漱溟、熊十力并稱“新儒家三圣”;他對佛學的理解之精深也廣受推崇,被稱為“南馬北湯(湯用彤)”;陳獨秀稱他為“大儒”,稱他為“現代中國的理學家”,梁漱溟稱其“千年國粹,一代儒宗”,豐子愷稱他為“書法界之泰斗”,賀麟說他是“我國當今流詩人”,劉夢溪稱他是“二十世紀師儒中的一個真正隱者”……
他是馬一浮。
馬一浮一生醉心于中國傳統文化,他融通三教,出入二氏,通曉六經。他的一生都用實際行動在踐行著自己的信念。在民國成立后,教育部長蔡元培曾力邀他出任教育部秘書長,但因兩人教育思想有差異,再加上他看到當時的官場腐化,到任不足十余日,便以“我不會做官,只會讀書,不如讓我回西湖”為由,掛冠而去。后來,蔡元培任北大校長,又懇請他出任北大文科學長,都被他婉拒。
馬一浮雖隱居于西湖,但他的淵博學識和深厚學養還是吸引了不少學人前來求教,梁漱溟、熊十力等當代大儒常登門造訪,就連國民黨的要員陳立夫也拿著自己寫的書去讓他指教。抗日戰爭爆發后,正值民族危亡之際,馬一浮應浙江大學校長竺可楨之邀,以大師之名給浙大師生講中國文化,開篇即拿出宋儒張載的“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四句教激勵青年人,期望他們“養成剛大之資”救國救民。之后,他又應國民政府之邀,在四川開辦“復性書院”傳播和研究中國傳統文化。
建國后,元帥親自登門相邀,他才出任浙江省文史館館長。后來,曾多次受到主席、總理等黨和宴請。但他依舊自甘淡泊,在杭州陋巷讀書自娛。老年以后,他把自己收藏的數萬本中外圖書和幾百件書法精品捐給國家。
馬(一浮)先生義理精純,代表著中國活的精神。
——徐復觀
馬(一浮)先生兼有中國正統儒者所應具備之詩教禮教理學三種學養,可謂為代表傳統中國文化的僅存的碩果。
——賀麟
馬一浮學養之深和悟慧之高,在二十世紀百年學苑里難得有匹敵之人,如果說陳寅恪立基于地上,馬一浮則飄渺于云中。
——劉夢溪
滕復,浙江紹興籍人氏,1952年生于上海,1985年畢業于中山大學哲學系,獲碩士學位。1988年及1991年曾先后當選為中國近現代哲學史研究會理事和浙江省哲學學會常務理事;曾于1996年2月至1997年11月期間,受美國體斯敦大學亞美研究中心的邀請赴美國,任休斯敦大學訪問教授。
著有《浙江文化史》《與中國傳統文化》《馬一浮思想研究》《馬一浮新儒學學案》《馬一浮新儒學論著輯要》等著作,譯著有《嚴復與西方》《中國古代政治藝術之研究》《東方宗教與哲學》等。
及時章 導言
第二章 馬一浮早年生平
及時節 大師之死
第二節 馬一浮的家世及其早年的生活
第三節 求學西方 尋求真理
第三章 躲進書齋 潛心治學
及時節 隱居佛寺 讀書文瀾閣
第二節 總西方學林 著《儒林典要》
第三節 不會做官與“經不可廢”
第四章 “以有生命之年專研六藝”
及時節 志焚筆硯 隱跡西湖
第二節 專研六藝 契心儒學
第五章 為天地立心 為生民立命 為往圣繼絕學 為萬世開太平
——應聘浙江大學國學講座
及時節 避難桐廬開化 應聘浙大講座
第二節 泰和宜山會語 立橫渠四句教
第三節 倡求是求真之旨 作浙江大學校歌
第六章 主持復性書院
及時節 安坐濠上草堂 開講群經大義
第二節 鬻字刻書 為儒家存留種子
第七章 馬一浮六藝論的基本思想
及時節 六藝統攝一切學術
第二節 六藝統攝一切學術,在于一理之賅攝
第三節 六藝統攝于一心
第四節 世界人類一切文化必歸于六藝
第八章 馬一浮六藝論與儒學的學術本質
及時節 關于學術的本質和目的
第二節 關于儒家哲學的特點
第三節 儒學為本,“觀其會通”——關于中西哲學比較
第四節 六藝論之現代意義
第九章 六藝論與儒學走向世界的學說
及時節 梁漱溟的儒學復興為世界文化說
第二節 牟、張、唐、徐的《宣言》中的思想
第三節 梁漱溟、馬一浮與《宣言》思想之異同
第十章 梁、熊、馬“三圣”與儒學價值的重建
及時節 儒學價值重建的提出
第二節 儒學價值的重建與現代新儒家三圣
第十一章 馬一浮的哲學思想
及時節 理氣一元論
第二節 知能合一論
第三節 默然不說 其聲如雷
——馬一浮論義理名相 實理玄言
第十二章 易簡之理 調停之說 以佛證儒 以儒融佛
——關于馬一浮思想之特點
及時節 馬一浮思想的特點——易簡之理與立人極
第二節 以儒融佛和調停之說
第三節 不分古今 不分漢宋 不分朱陸
第十四章 結語
第二章 馬一浮早年生平
及時節 大師之死
1966年,由中國的一代偉人發動的風暴席卷全國,這在后來的歷史記載中被稱之為十年浩劫。這場革命的較大特點是:除了“一小撮”九類分子外;每個人都有權革命;除了本人外,可以打倒任何人。全國上下像喝了的茅臺酒,日夜處于瘋狂的激情之中;又像魯迅筆下的阿Q,想革命,就革命,想是誰,就是誰。“一小撮”黑九類反革命分子首先被打倒;一批革命的人又被另一批革命的人所專政。今天是革命者,明天就可能成為反革命。正所謂瘋狂不是精神病,歇斯底里是激情,羊顛風最多只是運動癥。直到革命和最最革命的被打倒,這場史無前列的大革命才算結束。已故的人大委員長在評價的功過時曾經說過,一生有兩大功績:一是領導中國人民站起來,二是試圖通過清除腐敗。這可以說是對于較有肯定性的一個評價。一個外國人在一篇文章里,對于也做了這樣同樣肯定性的評價,認為正是毛發動的這場革命,極大地促進了中國社會的平民化進程,從而為以后鄧小平的經濟改革和中國三十年改革開放的經濟順利發展提供了有利的社會基礎和條件。中國在經濟轉型的初期,能夠避免拉美和東南亞出現過的寡頭政治和軍人政權,同時能夠有效的抑制迅速膨脹的特權和腐敗,這正是造就社會平民化的功績。這位外國人的大意是如此。類似的看法今天看來都很有道理,老人家的確是中國歷史上極其偉大的人物,他不僅拯救了中國,而且造就了強大的中國,或者至少,為中國今日和未來的強盛,奠定了堅實的基礎。但是,的慘烈畢竟也是驚心動魄,更不是外國人所能夠體會。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不是做文章。只要想想看,數千萬人被掃地出門,一億多人受到政治的迫害和牽連,社會處于亢奮狀態時間長達十年之久,是個什么景象,就不用我多說了。需要說的是,知識分子在這場浩劫里首當其沖,成為最倒霉的一群,作為“臭老九”被打入社會的另冊,應該說是的一個敗筆。這個階層,是這場革命里面受到沖擊最早、受沖擊面最廣、也是受沖擊最久的一群人,只有極個別的人能夠例外。而馬一浮,這位中國現代最傳統的知識分子,或者說最傳統的知識分子的代表,被稱之為“我國當學大師”的人,一代國學巨匠,在這場天崩地解的革命面前,也是在劫難逃。
1966年底,馬一浮與當時的許多學者一樣,被戴上“反動學術”的帽子,受到了批判。不久被紅衛兵趕出他自建國以后一直住的西湖蔣莊,被迫遷至安吉路的一幢簡陋的寓所。位于西子湖畔的蔣莊曾是他的一位學生蔣國榜的私人別墅,建國以后,一直讓與馬一浮居住。馬一浮曾在這里每日對著西子湖那碧波煙柳、十里長堤,度過了他晚年悠閑的歲月,可惜他卻不能終老于此,這也是劫數使然,而此時的馬一浮已經是84歲的老人了。
這一年的六月,杭州的酷暑似乎亦因社會的動亂而早早的降臨,馬一浮終因年老體衰、郁積成疾,在那潮濕悶熱的簡陋寓所內一病不起。據經常探視和照顧過他的樓達人先生說,他是因為胃出血被送去醫院搶救。不過,由于他對中國動亂的局面十分憂慮,故去意已決,無法挽留。[1]臨終前他作了下面的那首訣別詩。
乘化吾安適,
虛空任所之。
形神隨聚散,
視聽總希夷。
漚滅全歸海,
花開正滿枝。
臨崖揮手罷,
落日下崦嵫。
——馬一浮《擬告別親友》
大凡歷史上的著名詩人都愛在臨終時作詩文話別,如陶淵明、陸放翁等等。一方面表達自己超脫生死的人生態度,另一方面也隱含著要向世人說明,吾等非普通人,可以從容就死、自決生死,不必假手死神的安排。當然,臨終說許多寓意深刻的話,不僅只是歷史上詩人的專利,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中國的革命電影中的英雄烈士往往也是如此,都要說上半天,然后才從容死去,不知是否是受了傳統詩壇的的影響。周星馳《大話西游》雖不是革命電影,但是里面的唐僧臨終廢話威力無比,可以看作是臨終遺言的另類。馬一浮不僅是中國現代歷史上極其著名的國學大師,而且也是頗有成就的書法家、和同樣有成就的詩人,因此也不能免俗。當然,馬一浮一生不以詩作彰名,而且他的詩作流傳不廣(實話說幾乎沒有流傳),這是題外話。不過馬一浮自己肯定認為自己是一個詩人,他一生的許多時間都用在了作詩上。由他的弟子整理出版的《蠲戲齋詩集》以及《避寇集》等等收藏了馬一浮的詩詞近千首,可以見其在詩詞寫作上的成果。所以馬一浮同樣有詩人的毛病(或者應該說是優點?),是可以理解的。
實在而論,馬一浮的這首詩寫得相當的不錯,雖是生死話別,詩中卻絲毫感覺不到死神降臨時所帶來的恐懼和絕望,而是充滿了安詳、從容、篤定和希望。詩的前半段是說自己將要離開這個塵世,后半段則是對于親友的慰勉。整首詩除了使用一些佛家和道家的語言如乘化、形神聚散、希夷、漚滅等之外,并不復雜,不過,卻寓意深刻。不僅表達了馬一浮對待即將到來的死亡的態度,對于親友的告別,也隱含了他對中國當時的局勢以及未來前途的看法。于儒、佛、道德思想中浸淫了一生的馬一浮先生,其精神的確已經達到了超脫生死的境界。儒家的正命,道家的達觀,以及佛家的堪破一切,都在這老人的生命時刻圓融貫通,實現了超越和升華。不過,馬一浮終究是儒家,因此他的的這首詩也包含了較多的對于現實的關切。因為道家和佛家是不需要告別親友的,而且在生命的盡頭處也已經沒有什么剩下可以告別。儒家則截然不同。生命可以超脫生死,精神可以跨越感官,但生命的關系卻不能斬斷,現實的逼迫也是無可回避。馬一浮盡管對于外面的瘋狂和喧囂早已做到希夷視聽,不聞不問,但是內心仍然必須有一個明確的看法和態度。所謂視聽希夷,只不過是不忍視聽而已。將自己對于生命的態度和對于現實的看法告訴后人,這正是馬一浮作為一個儒者的責任。個人的生命雖將結束,而人類的生命仍將延續。馬一浮在生命的時刻,雖對現實仍懷有一種憂慮,但對中國乃至人類之不久的將來,始終持有堅定無比的樂觀和信念。詩中的“漚滅全歸海,花開正滿枝”一句,可以看作是這種樂觀和信念的最真實寫照。
一個睿智的老人去了,留下了對親友的慰勉;一代國學大師走了,留下了對中國的預言。十年后,中國在鄧小平的帶領下走出了動亂的困窘和革命的怪圈,迎來了改革的春天;二十年、三十年后,中國的改革已經是花開滿枝、碩果累累,中國人昂首挺胸,邁開了奔向小康社會的步伐。而馬一浮本人不僅重新成為學術界注重的歷史人物,他以畢生精力追求的儒家文化、思想、道德和精神,以及創造和擁有這一無上文明遺產的中國,亦同時成為世界矚目的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