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老曾經撰文表示“不敢寫自傳”,只因“其實一生事跡不高明的居多,何必畫蛇添足,一一去重數呢?又沒有人勉強你寫,何苦‘不打自招’?”但五十年所寫下的懇懇字跡,又何嘗不是余先生的靈魂自傳呢?
本書可謂余光中先生私人情感的自傳,收錄其跨越半個世紀的游歷心程,優雅風趣的文字,帶領讀者穿林過海,出入繁華都市和原始自然,在《逍遙游》中仰望頭頂浩瀚星空,在《望鄉的牧神》中擁抱異國朗朗秋風,在《苦雨就要下降》中置身萬人縱情搖滾,在《記憶像鐵軌一樣長》中重返年少樂回巴蜀……體驗一支筆桿下的萬千風景,感受一代大家跨越大洋與時光的親近睿智和繾綣情懷。
他曾表示“不敢寫自傳”,卻用半世紀的懇懇字跡,留下了繾綣真摯的靈魂回憶。
1. 獨家收錄當代散文大師余光中“抒情自傳”“天涯躡蹤”兩卷共十八篇代表作,講述作者半個世紀以來的游歷見聞和情感經歷,盡顯一代文豪剛柔兼濟、融貫中西的非凡造詣。
2. 一本適合快節奏浮躁生活下的經典文學讀物,唯美、懷舊、詩情、寫意,為你抹去喧囂林立的鋼筋水泥,讓銀色月光傾灑而下,照亮心中那條回歸純凈與安寧的永恒之路。
3. 余秋雨,楊瀾,于丹,龍應臺……各界名人高度評價,十點讀書、今日頭條、水木文摘、掌上閱讀、有書等各大媒體平臺爭相推薦。
4. 品質精裝雙封,獨家附贈[余光中先生親筆題字]藏書票和明信片,精美印刷,值得珍藏。
余光中,生于南京的當代著名文學家,尤以一首《鄉愁》為國內讀者所熟知。長期投身大學教育事業;一生筆耕不輟,橫跨詩歌、散文、評論、翻譯四大領域?,F已出版詩集 21 種;散文集 11 種;評論集 5 種;翻譯集 13 種;共 40 余種。 代表作有《白玉苦瓜》(詩集)、《記憶像鐵軌一樣長》(散文集)及《分水嶺上:余光中評論文集》(評論集)等。
輯一 抒情自傳
鬼雨 / 003
逍遙游 / 017
望鄉的牧神 / 029
焚鶴人 / 051
伐桂的前夕 / 067
聽聽那冷雨 / 079
……
輯二 天涯躡蹤
石城之行 / 141
九張床 / 153
苦雨就要下降 / 163
……
伐桂的前夕
,他在一塊鼓形石上坐了下來。幽森森的月光將滿園子的荒蕪浸在涼涼的回憶里。一切都過去了。曾經是“家”的一切(就叫它作“家”吧),只留下一堆瓦礫、木條、玻璃屑。曾經是黑壓壓的那幢日式古屋,平房特有的那種謙遜和親切,夏午的風涼和冬日早晨戶內一層比一層深的陰影,檜木高貴的品德,白螞蟻多年的陰謀,以及瀉下鴿灰色的溫柔和憂郁的鱗鱗屋瓦:這一切,經過拆屋隊一星期的努力,都已經夷成平地了。曾經為他抵抗過十六季的臺風和黃梅雨,那古屋,已經被肢解,被寸磔,被一片一片地鱗批,連尸體都不留下。可用的部分,也像換腎人的新腎一樣,移植到別的軀體上去了。十六年!上面的一代在古屋的幽靈中老去、死去、落發、落牙,如落花;下面的一代,在其中,一個接一個誕生,生日蛋糕的紅燭,一年比一年輝煌;而他,中間的一代,也在其中戀愛,結婚,做了爸爸,長出胡子,剃了再長,黑的變灰,灰的變白。生,老,病,死。對于他,這古屋就是一個小型的世界。在他回憶中浮現的,不是單純的一景,而是重重底片的疊影。悲劇喜喜劇悲悲喜劇亦悲亦喜。母親的癌癥。一位三輪車夫的溺斃,就在后面的河里。一位下女被南部的家人追蹤,尋獲。另一位,生下一個胖胖的私生子。交游滿天下:舊的朋友去,新的朋友來,各式各樣的鞋子將他的玄關泊成一種詩的海港。朝北的書齋里,曾經輝煌過好些側面好些名字。好些名字,有一陣子,連下女都念得舌頭發燙;另外的一些,光度漸漸弱下來,生冷得像拉丁文,在他學生們的眼中,激不起一絲反光。學生們也一樣。一九六〇那一班,曾經泊平底鞋高跟鞋在玄關的小湖里的,大半越過遠海,不再回來。于是又換了一九六一級后是一九六二、六三……
疑真疑幻的月光下,那古屋,為這一切作見證的鴿灰色的精靈,只留下了一片朦朧的廢墟。他側耳聆聽,似乎只有蚯蚓在那邊墻角下吟掘土之清歌,此外,萬籟都歇,市聲和蛙鳴兩皆沉沉。十六年的種種,那些晴美的早晨和陰霾窒人的黃昏,不再留下任何見證,任何見證,除了后院子里這些美麗的樹。除了那邊的三株杜鵑,從歲末開到初夏,向韓國草上揮霍好幾個月的繽繽紛紛。除了更遠處的那叢月季和那樹月桂,輪流維持半個后院的清芬。還有頭頂的這棵楓樹,修直挺拔,戰勝過無數的毛蟲和臺風。他從冰屁股的鼓形石面上站起來,就著清朗的月色,企圖尋找蒼老多裂紋的樹干上,他曾經刻過的英文字母。那是YLM三個字首,十五年前,在一陣激越而白熱的日子里,用一柄小刀虐待這楓樹的結果。至于它們代表的是什么,他從來沒有對人說過,包括那位M。這是我們之間的一項秘密啊,他時常拍拍楓樹,這么戲謔地說。南宋詩人的“鷗盟”,他羨慕而無能分享,但是詩人與樹之間,也可以訂“楓盟”的,是不是?說著,他又拍了楓樹一下。十幾年來,他一直喜歡這楓樹。秋天的大孩子,竟然流落在沒有秋天的亞熱帶這島上。而他,也是從北方來而且想秋天想得要死的一種靈魂啊。思秋癥的患者,理應相憐。因此,對于這棵英俊散朗的楓樹,他一直特別“照顧”。每年十一月,樹上飄落基張勾勒銹紅色的三瓣葉子,他總高興得說不出話來,心里滿是故土的溫柔。
但刻字那件事畢竟很久很久了。冰冰的月色里,已經辨不出誰是字,誰是裂紋。他撫摩了一會,終于放棄。一生的歷史,是用許多小小的瘋狂串成的,他想。在年輕的世界里,愛情是流行的一種瘋狂。YLM!幸好那種焚心的焦灼只維持了兩年。當一切瘋狂都痊愈,他的瘋狂仍然是詩。像愛情一樣,那里面也有狂喜和失意,成功的滿足和妒忌的刺痛,但是那繆斯,她永遠那樣年輕而且惑人,今天,比起二十年前開始追逐的時候,更其如此。這樣子的瘋狂,毋寧是一種高度的清醒吧。
這么想看,他踏過瓦礫堆,向東邊的圍墻走去。月光從桂葉叢中瀉下來,沾了他一身涼濕?,F在他進入它的芬芳了。冰薄荷的夜空氣中,他貪饞地吸了好一陣子。好遙好遠的回憶啊,那嗅覺!因為那是大陸的泥香,古中國幽渺飄忽的品德,近時,渾然不覺,但愈遠愈令人臨風神往。秋天。多橋多水的江南。水上有月。月里有古代渺茫的簫聲。舅舅的院子里。高高的桂樹下,滿地落花,泛起一層浮動的清香,像一張看不見躲不開的什么魔網。他便和表兄妹們一火柴匣又一火柴匣地拾起來,拿回房去。于是一整個秋季,他都浮在那種高貴的氛圍里,像一個仙人。
但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眼前這樹桂花,只有八尺多高,唯它的馥郁已足夠使他回到舅舅的那個院子里。如果說,楓是秋的血,那桂就是秋的魂魄了。滿園樹木中,他最寶貝這棵小桂樹,因為在他的迷信里,它形成了一個“情意結”,桂樹、秋天、月亮、詩,四個意象交疊成形,豐富而清朗地象征著許多東西。譬如說,他叫它作秋之魂,王維卻叫它作桂魄,西方人把它戴在詩人的頭上,而秋天,是他的,也是它的生日。十六年來,他的筆鋒愈揮愈利,他的名字在港灣之間頗有回聲:在他的迷信里,這一切,都和他園子里這一片芬芳有關。及時次去新大陸,他曾站在舊大陸的這片芬芳里,面對青青的小樹,默默祝福自己的家國,也祝福自己和自己的詩。他的祝福沒有落空。在艾奧瓦的河邊,他頗得繆斯的垂青。第二年回國時,原來才到他眉毛的桂樹竟已高過了他的頭發。他高興極了,說:“看你,真的長大了呢!我的詩也該長高些才行!”第二次再從新大陸回來,他的鬢發怎么帶回寒帶的薄霜,但是這桂樹依舊青青,竟比他高出一個半頭了??梢哉f,他是看著它長大的,但在另一方面,它也是他的見證啊,見證他的希望和恐懼、光榮和空虛。
十六年的歲月,他是既渡的行人,過去種種,猶如隔岸的風景,倒映在水中。木訥而健忘的灰色老屋,曾經覆他載他在烈日中在寒流中蔽翼他的那老屋,終于死了,只留下滿園子的樹木,那些重碧交翠的靈魂,做他無言的見證。但你們也不能久留了啊,月光下,他對那桂樹說。今晚,是你的一夕芬芳,在永恒的月輝中,徐徐呼吸。然后你們就死去,去那老屋剛去的地方。
白血飛濺白屑飛濺啊白血。鋸斷綠色的靈魂流乳白的血,當鋼齒咬進年輪無辜的年輪。明天早晨,伐木工人將全副武裝涌至,一下子就占據這園子,展開屠殺。頃刻間,這些和平的生命將集體死亡,而這花園,這綠色的共和國,將淪為一片水泥的平原,一寸綠色也不留下。于是重噸的巨獸將氣吁吁在門口停下。他們將掘出一立方英尺又一立方英尺的泥土,種下永不開花一束又一束的鋼筋和鐵骨,陰郁的地下室,拼花地板,磨石子,嵌磁,嵌磁,,一幢不溫柔更不美麗的怪物從地面上升起,到空中,去參加這都市的千百只現代恐龍。
因為凡有根的都必須連根拔起。他也是一棵桂一張楓葉,從舊大陸的肥沃中連根拔起。這島嶼,是海拔鑲邊的一種鄉愁。在新大陸無根的歲月里,他發現自己是一棵植物,鄉土觀念那么重那么深的一棵樹,每一圈年輪都是江南的太陽。因為他最欣賞嘉木那種無言的謙遜,忍耐無爭的美德,和不為誰而綠的藹藹清蔭,戴一朵云,棲一只鳥,或是垂首聆一只蟋蟀的徐徐歌吟。他相信古印度一位先知的經驗:只要你立得夠久、夠靜,升入樹頂的那種生命力,亦將從泥下透過你腳底而上升。這樣出神地想著想著,在浸漬記憶的月光下,他覺得自己已經成為一棵樹,綠其發而青其肢,大地的乳汁逆他的血管而上,直達于他的心臟。他是一棵青青的桂樹,集秋天和月和詩于一身。但今晚是他的一次芬芳,因為現代的吳剛一點也不神話,因為不神話的吳剛執的是高速的鏈鋸,一舉手就招來機械的殺戮,因為鋸斷了的桂樹不會在神話里再生。而且所謂月,只是一顆死了的頑石,種不活桂,養不活蟾蜍。于是一片霍霍飛旋的鋒芒,向他熱乎乎的喉核滾來,一瞬間,高速的痛苦自頂至踵,一切神經緊張如滿弓,剖他成兩半。凡有根的都躲不掉斧斤。
“月桂樹啊,這是你的一次清芬!”他忽然有跪下去的沖動,跪下去,請求無辜者的饒恕。
一輪滿月,牽動半個夜的冰冰清光,向那邊人家的電視天線上落下。陰影在許多院落里延長。哪家廚房的洋鐵皮屋頂,兩只貓在捉對兒叫春。這都市已經陷在各式各樣的夢或惡魔之中,許多靈魂在許多鼾聲里撲翅飛起,各式的盆花在各層陽臺上想家而且嘆氣。牧神的羊蹄聲在遠方的天橋上消逝……
五小時后東方將泛白。紅通通的太陽將升起,自藍淼淼自藍浩浩的太平洋上,于是亞熱帶這城市,千門萬戶,將在朝霞里醒來。貪婪無饜,這膨脹的城市將吞噬摩肩接踵的行人和川流不絕的車群,像一只消化不良的巨食蟻獸。于是千貝百貝的囂喊呼喝,真空管、汽笛、喇叭、引擎,不同的噪音自不同的喉中嘔出吐出,符咒一般網住這城市。噴射機是一切的高潮,逆著百萬人扭曲的神經,以一種撕去所有屋頂的聲威迫害天使。同時另一個恢恢巨網,以這城市為直徑,從八方四面冉冉升起,無聲,無形,染毒你呼吸的每一口空氣,且美其名曰紅塵,滾滾十丈。于是在兩張巨網的圍襲下,一百五十萬只毒蜘蛛展開大規模的集體屠殺,在天上,在地上,在地下。沒有一只不中毒。
機器一占領這城市,牧歌就敻不可聞了。馬達聲代替了蛙聲蟬聲。到夜里,還剩下一些陰暗的角落還有些伶仃的紡織娘、蟋蟀、蚯蚓,企圖負隅抵抗那市聲。十六年前,在水源路的那一邊在金門街在同安街迷宮似的小巷子里還可以做晚餐后的散步在初夏勃然的蛙鳴中從容構思一首有韻的田園詩。但現在,那一帶詩的走廊早已讓給了出租車的紅蟹隊電單車的蝦群去橫行。所以一到黃昏,許多蒼白的臉上許多饑餓的眼睛,從許多交通車流動的牢獄里向外饕餮,許多建筑物空隙里的一片晚云。
所以機器一占領這城市,牧神就死了。他們在高高的煙囪下屠宰牧歌,裝成大大小小的罐頭。他們在廣告牌上寫詩,在大大小小的圍墻上張貼哲學。他們用鋼鐵、玻璃和鋁把城市舉到虹的旁邊,然后從觀光酒店從公寓頂上俯瞰延平祠和孔廟,清真寺和基督教堂。
所以機器一占領這城市,綠色的共和國就亡了。植物是一種少數民族,日趨毀滅。蓮是一種羞赧的回憶,像南宋詞選脫線的零頁零葉,散在地上。柳是江南長長的頭發飄起,在日式院子亞熱帶的風中,許多樹許多古宅必須倒下,因為有更多的公寓,更多的人籠子必須升起。因為機器說,七十年代在那上面等待我們。
所以月亮就掛在電視的天線上。該有天使在高壓線上呼救。再過三小時東方將泛白。手執機器的吳剛將來伐桂,而他,即使是一位詩人,也無力保衛。一只螳螂怎能抵抗一架開路機?的芬芳總是最感人。那樣的嗅覺,從鼻孔一直達到他靈魂。秋天。成熟的江南。古典的庭院。月光。童時。詩。
他做了的一次深呼吸。他掃了好幾簇桂瓣在掌心,用手帕小心翼翼地包起來。
“Good-bye, my laurel, Good-bye.”
他轉過身去,向高高挺挺的楓樹看了一眼。
“再見了,我的楓。這里本來不是你故鄉。”
說著,他踏過玻璃屑和斷木條,踏過遍地的殘殘缺缺,向虛掩的大門走去。都已停歇,狗吠,蛙鳴,人語,車聲。整個城市像一個荒墳。落月的昏蒙中,樹影屋影融成一片灰蓬蓬的溫柔??諝庑箩劦厍逍隆Ki上木門,觸到金屬的堅與冷。他走下廈門街的巷子,聽自己的步履空洞的回聲。水源路的河堤上似有人在喊誰的名字。他停下來,仔細聽了好一陣。桂花的幽香從手帕里散出來。
“沒有。沒有誰在喊我。”
他繼續向前走。
霍霍的鏈鋸聲在背后升起……
余光中右手寫詩,左手寫散文,成就之高,一時無兩。
——梁實秋
氣勢宏大,語言猶如閱兵方陣,排山倒海,萬馬奔騰,并具有深刻的幽默感。
——樓肇明
他上承中國文學傳統,橫涉西洋文學藝術,在綿長四十余年的創作生涯中,筆耕不輟,成為當代文學的重鎮,其文學影響,已跨越海峽兩岸,詩風文采,為不少讀者所贊賞。當我們翻閱那琳瑯滿目的佳作,沉浸于他那融匯中外,通變古今,頗具雄長之氣;瑰麗多姿,變化多端,令人嘆為觀止的詩文之中時,不能不驚嘆他的文學成就之超卓。
——董橋
很棒的一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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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著這個書名,就想要把這本書買下來。
就是想再看幾場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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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余光中,也許迄今為止也是唯一,是從他的那首《鄉愁》開始的,譬如“小時候/鄉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我在這頭/母親在那頭……”但又驀地想到,想要認識一個人,怎么能只限于一首小詩呢?余光中的詩,很善于在不經意間呈現出了一種結構上的整飭美和韻律上的音樂美,讓讀詩的人也漸漸地入了他的節奏,隨他一起不禁心神搖蕩。甚至于,他的這一種詩人的情懷,也深刻地影響了他的散文、評論以至于譯作。譬如這本《月光還是少年的月光》,便很少覺得自己是在讀散文,因為那一種很明顯的詩意,總是滿滿的,總是又一次情不自禁地,洋溢在了字里行間、每一段、每一頁甚至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