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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文紀實系列·東北游記圖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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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文紀實系列·東北游記

我很清楚,在東北,能夠對中國的過去一探究竟。 但沒有料到,在荒地,我能一瞥這個國家的未來。
  • 所屬分類:圖書 >社會科學>社會學>社會發展與變遷  
  • 作者:(美) [邁克爾]?[麥爾] 著,[何雨珈] 譯
  • 產品參數:
  • 叢書名:譯文紀實
  • 國際刊號:9787532773107
  • 出版社:上海譯文出版社
  • 出版時間:2017-01
  • 印刷時間:2016-12-01
  • 版次:1
  • 開本:32開
  • 頁數:--
  • 紙張:膠版紙
  • 包裝:平裝-膠訂
  • 套裝:

內容簡介

生活在現代中國的人,都明白見證傳統流失、老景翻新的感覺。在北京,也許你上周還在一條巷子里的小店吃面條,下周再去就發現那兒已經變成了一堆瓦礫。

相比之下,東北的歷史還不算那么遙遠。

你乘坐的火車可能行駛在以沙皇命名的鐵路上;你漫步而過的建筑不是佛教古寺,而是洋蔥圓頂的俄羅斯東正教教堂;你走過的大道兩旁種著日本赤松;樹木掩映之下,是殖民時期各國政府的辦公樓,散發著濃濃的舊時代氣息;你還可以去參觀溥儀的“傀儡皇宮”,看看二戰時期日本關押盟軍戰俘的地方;你站在朝鮮戰爭期間美軍飛行員俯沖轟炸過的大橋上,就是站在中朝邊境上,跨越了鴨綠江。

17世紀早期,東北,開始比較頻繁地出現在有記載的古代歷史中。當時在世界的另一邊,莎士比亞正在創作經典戲劇,英格蘭的清教徒登陸普利茅斯巖,開始創建美國。

也許你不知道這里曾經發生了什么故事,有什么樣的過往。而在我眼里,這些恰恰就是歷史的印記,記錄了東北的興衰榮辱,也濃縮了現代中國的起落沉浮。

1993年,美國的人口普查不再把農民的數量算在統計范圍內,只有不到2%的美國人居住在農村。但中國,有將近一半的人口,大概七億人,還住在荒地這樣的鄉村。不過,這個數字正在直線下降:2000年以來,中國有四分之一的鄉村已經悄然消失。

我很清楚,在東北,能夠對中國的過去一探究竟。但沒有料到,在荒地,我能一瞥這個國家的未來。

作者簡介

邁克爾•麥爾 MICHAEL MEYER1995年作為美國“和平隊”志愿者首次來到中國,在四川省一座小城市培訓英語教師。1997年他搬到北京居住了十年,并在清華大學學習中文。他的文章多次在《紐約時報》《時代周刊》《金融時報》《華爾街日報》等諸多媒體上發表。邁克爾•麥爾曾獲得多個寫作獎項,其中包括古根海姆獎(Guggenheim)、紐約市公共圖書館獎 (New York Public Library)、懷廷獎(Whiting)和洛克菲勒•白拉及爾獎(Rockefeller Bellagio)。他畢業于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目前在美國匹茲堡大學和香港大學教授紀實文學寫作。他的主要作品有:《再會,老北京》《東北游記》。

目錄

及時章冬至1 第二章你來我往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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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時章冬至

冬日的土地,冰凍三尺,無聲無息。天空沒有一絲云彩,陽光照在白雪覆蓋的稻田上,反射著明晃晃的光,刺得人情不自禁地蒙上眼睛。刺骨的寒風中,我傾斜著身子,步履艱難地從紅旗路北上,去一個叫做“荒地”的村莊。

放眼四下,一馬平川,了無生機,清冽冷峻。兩車道的水泥路從稻田中橫穿而過,令我想起故鄉明尼蘇達冰凍的湖面上鑿出的小路。不過,這里可沒有暫供棲身的冰屋。我在第二十二中學做志愿者教英語,那里的冬天還算好過,整個校園燒煤取暖。十分鐘前我就是從那里出發的,喏,現在我的胡子上已經結起了冰碴子。

皚皚白雪中不時冒出一簇簇干枯的植物,挺像耙子和掃帚一類的東西。我的左邊,落日在遙遠的地平線上慢慢下降。這是12月末的下午3點22分。對了,今天這個日子,中國的農民管它叫冬至。根據太陽和月亮運行的周期,中國古人定下了二十四個節氣,每個大概持續兩周,冬至就是其中一個。冬至之前的節氣叫做大雪,那24小時,雪花如期而至,把整個荒地村籠罩在潔白的茫茫雪野之中。過了冬至,1月份就要迎來小寒。今天的較高氣溫是零下22℃,想到這只是“小小寒意”的前奏,我有點害怕。學校的推拉大門上系著一條大紅的宣傳橫幅,號召大家“預防手足口病”。還有條更沒用的,說的是“冬季來臨,氣溫驟降”。

紅旗路只有一個交通標志,限速每小時四十公里。工作日都從沒見過有誰超速。自行車,三輪車,人人都不緊不慢,吱吱呀呀地來到十字路口的中國農業銀行、種子店、面館和火車站?;疖囌镜膲Ρ诒凰⒊梢环N亮晃晃的粉色,尖尖的頂是錫制的,鮮亮的藍色和荒地村平時的天空很是相配。要找個詞來形容這個火車站,老舊是再合適不過的了。來往吉林與長春之間,橫貫約一百十三公里的新高速列車不會在這里停靠。對于列車上臥鋪車廂里的乘客來說,荒地村就是短短三四秒間以模糊影像迅速掠過眼前的一個地方,和中國東北的任何鄉村沒有兩樣。

當局者清。走近了看,紅旗路邊一字排開,散落著很多垃圾:熊貓牌香煙的空盒子,這個牌子還不算便宜;茅臺酒的空瓶子;印著股票咨詢的大張廢紙;房地產廣告傳單;命理學的書刊,上面列出了買宅安家的吉利日子;還有些不知何人出版的小報,報名都是《奇聞異事》之類。上面有高級官員的私生活,各種近期謠言被寫得神乎其神;還有一些問答環節,比如,會從北京遷都嗎?(不會)。“”死了多少人?(很多)。

今天,紅旗路上靜悄悄的。的聲音來自一面橫幅,掛在兩棵水曲柳樹苗之間,寒風中獵獵作響,卷起來,展開,又卷起來。卷展之間,我看到了幾個字眼,種植、種子、記錄和出產。每天我都會經過這條橫幅,但和熟視無睹的農民們不一樣,我總愛抱著好奇心去研究它。在這幾乎沒有報刊亭和街道標志的中國農村,宣傳標語就是我的中文初級讀本,雖說其政治鼓吹的企圖昭然若揭。這條大紅色的橫幅教會我幾個字,總算湊成了一句話:種植高質量種子,創造出產記錄。

幾十年來,三層的中學教學樓一直是荒地村較高的建筑。從我任教的教室看出去,能看到村里所有的農舍,在一望無際的原野上仿佛或密或疏的海島?,F在,我正朝一塊大廣告牌走去,大概兩公里開外就能看到上面的大字:打造東北及時村。立牌子的是東福米業,荒地村的一家民營農業公司。我只是認了認這上面的字,心想和其他標語一樣又是鬧嚷嚷的大話,沒往心里去。直到東福米業開始讓這話成真。

傳言說,紅旗路也要像鐵路一樣翻修升級了。當地人心想,是不是一切都要變成新的,只有他們的生活方式要過時了。甚至還有人說,村子的名字也要改。

沒人能確切地解釋這個村子為什么叫荒地。這里明明地處一片肥沃的河灘,從松花江的西岸一直延伸到草木叢生的丘陵地帶。也許正是因為如此,早先的農民們給村子取了這個名字,想迷惑外人,別移居過來跟他們搶地方。周邊也是一些小村莊,一馬平川的稻田上點綴著十幾間平房。這些村莊的名字五花八門:孤店子、張家溝、東崗子、土城子……

在電影《瘋狂高爾夫》當中,羅德尼•丹澤菲爾德扮演的角色吹噓,他和一個姓王的合作伙伴剛剛在長城邊買了些土地:“在好的那邊買的哦!”荒地村恰好就在他所說的相反方向。越過長城,就是中國的東北(和英文的wrong way還挺押韻)。中國人經常把自己國家的地圖形狀比作一只雄雞,而東北就是雞頭,被擠在蒙古的草原和積雪終年不化的高山之間,高傲地昂了起來,直逼西伯利亞。

過去四百年來,這里似乎是中國最有影響力的地區了。歷史上,西方人將東北稱為滿洲,滿族人本是以部落為單位的游牧民族,經過多年歷史變遷,從獨立的少數民族到各朝帝國的附庸,再到1644年鐵騎沖過長城,悍然入關,坐上北京的王座。滿族人建立的清朝統治了中國長達近三百年。期間,國家的領土擴大了一倍——西藏、新疆和內蒙古地區紛紛被納入版圖,形成了今天這個多民族國家的國界線。然而,這個政權的中心卻漸漸心力不支,搖搖欲墜。1908年,慈禧太后彌留之際,指了名叫溥儀的兩歲小孩做皇帝。登基時,孩子坐不住,不停地哭鬧。帶他登基的父親安慰道:“別哭,快完了,快完了。”結果一語成讖,四年后,越來越腐敗的清朝終于分崩離析,溥儀成了中國的末代皇帝。1912年,孫中山領導起義創建中華民國之后,溥儀被迫遜位。

那時候,國家的進步對很多滿族人來說意味著不幸。他們早就遠離故土,在長城以南安居樂業。文化上也已經被自己統治的漢族人同化了。直到今天,大多數滿族人看起來和其他的東北人別無二致。盡管清朝使用兩種官方語言,但普通話一直是通用語。一位清朝皇帝甚至給天安門命了名。大多數滿族人都不會說滿語了。這種和普通話相比簡直就是天書、寫起來有點像蒙古語的語言,開始衰敗,并走向滅絕。

同樣失守的還有滿族人在東北的優勢。本來,歷任的皇帝們都想把這里作為一塊滿族文化的自留地。然而,隨著持續數百年限制往滿洲遷移的法令被撤銷,漢族農民潮水般迅速涌向這個地區。僅僅1927年到1929年間,每年就平均有一百萬人到此安居,數字超過了歐洲往美國移民潮的較高峰。

來這里扎根的“新人”,不叫這里滿洲或是東北,也不叫關東,甚至不照地圖上標示的那樣,叫東北三省。他們只是按照所見所聞,用眼前的情形來稱呼這里:北大荒。

“盡管不知道上帝到底將人間天堂選址何處,”這個時期,有一位法國神父旅經東北,下筆成文,“但我們可以確定,他沒有選這里。”

然而,我眼中的北大荒美麗而獨特,當得起這個引起無限回憶與共鳴的名字。北風從雪野之上呼嘯而過,又穿透我厚厚的四層衣服。我神游天外,啊,這陣狂風,應該有兩個管不了孩子的父母,一個叫戈壁霜雪,一個叫西伯利亞凍土。我的鄰居們管這種感覺叫刺骨,不管你里三層外三層裹得多嚴實,這風還是能吹到你骨頭里去。

然而,天空是那樣遼遠廣闊。湛藍與清新就這樣蔓延到無邊無際。在中國的城市,少有人會停下來抬頭看天,那上面早已霧霾籠罩。其他農村地區也常常陰云密布,給人壓抑沉悶之感。然而,在這中國的東北邊關,天空藍得發白,純粹的顏色正如天空下蔓延的土地。這里的農民只把真正的土叫土,塵是不能稱之為土的。中國很多地方的土地已經被耕種、翻犁了上千年。東北則不同,他們會有意識地選擇較少開墾的黑土地,用“甜水”去灌溉。等到氣候回暖,地面解凍,抓一把黏土在手里,那濕潤肥沃的感覺,還以為抓的是咖啡渣。

就算土地異常新鮮和肥沃,荒地還是非常典型的中國鄉村。不過這里的農民不會在山坡開墾的梯田上辛苦勞作一整年。三面都環繞著延伸到遠處丘陵地區的稻田,大家每年只收成一次。

往西南方坐十二個小時的火車,就能到北京。兩地之間的距離相當于從緬因州中部到華盛頓特區,將近一千公里。拋開交通運輸情況和文化上的牽絆,荒地離海參崴和平壤還要近一些,距離只有一半。我經常在教室的黑板上畫出簡易“地圖”,表明村子的位置:

中間那塊空白的區域基本就可以代表中國東北,其人口和面積都相當于德國和法國的總和。這個類比還能讓人想起這片土地不久前的過去:19世紀末,西方旅行者來到這里,把這片冰天雪地的邊疆比作阿拉斯加;然而,他們的下一代卻寫道,這里是“沖突的搖籃”,是亞洲的阿爾薩斯洛林普法戰爭后法國于1871年割讓給德國的領土。1919年及時次世界大戰后,這塊土地歸還法國。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被德國占領,后又歸還法國。——譯者。

20世紀上半葉,東北惹得中國、日本和俄羅斯炮火相向。美國總統西奧多•羅斯福從中斡旋,調停戰爭,贏得了諾貝爾和平獎。然而日本卻掌握了東北大部分的鐵路,這也是中國最長最有利可圖的鐵路線,連接礦物豐富的腹地與太平洋沿岸的港口。俄羅斯沒能成功將東北附屬于東西伯利亞;而日本則努力將這里變成其“大東亞共榮圈”帝國夢想的立足點。

1931年日本曾經在這里建立了傀儡政權偽滿洲國,所以,當日本投降二戰結束之后,滿洲這個稱呼就犯了忌諱,被棄用了。然而,遠早于日本侵略之前,滿洲這個詞就代替了原來的韃靼,廣泛出現在19世紀的中國地圖和歐洲地圖冊上。就連共產黨的地方機關也使用過這個詞,出版過《滿洲工人》之類的刊物。

朝鮮戰爭期間,西方媒體的報道重新啟用了這個稱呼。然而,1955年,蘇聯顧問團撤出,這片土地被北京的中央政府控制之后,滿洲這個字眼,就漸漸淡出了。

不過,盡管在地緣政治上不再炙手可熱,東北依然是一片獨樹一幟的土地。中國地大物博,各個區域的豐富多彩不輸美國。每個地方都有自己的方言、菜系和性格。把東北這個詞和這三個名詞連接,土生土長的中國人幾乎都會立即想到爽脆的口音,拉長的腔調,土豆酸菜,豬肉餃子和剽悍不失低調甚至有些古怪的民風。有一首曾經全國傳唱的流行歌曲《東北人都是活雷鋒》,歌里用半戲謔的口氣,描述了東北人民樂于助人的美德和有些讓人吃不消的熱情。任何在美國體驗過所謂“明尼蘇達熱情”的人,都會覺得這種感覺親切熟悉。

作為明尼蘇達人的我自然被這歷史和民風吸引。東北人鮮明獨特的個性更讓我想起童年時代的老鄰居。另外,中國的其他邊疆地區都有非常獨特和難懂的方言,比如藏語、維吾爾語或者粵語。而今天的東北則使用標準普通話和非常接近的方言,如此一來,我的聽說和閱讀都不成問題。不過,最吸引我的,還是這片土地的歷史。

我所在高中的學生們,每每上歷史課,都會用莊重而洪亮的聲音,讀著“中國文明有五千年的悠久歷史”。在他們的歷史課本上,東北在這上下五千年中所占篇幅少得可憐。這反而讓它的過去顯得可親。有記載的古代歷史中開始比較頻繁地出現東北的字眼,大概是在17世紀早期,當時在世界的另一邊,莎士比亞正在創作經典戲劇,英格蘭清教徒登陸普利茅斯巖,開始創建美國。

在現代中國生活的人,都明白見證傳統流失,老景翻新的感覺。在北京,也許你上周還在一條巷子里的小店吃面條,下周再去就發現那兒已經變成一堆瓦礫。十年前,在一個即將因為三峽工程修建而被拆遷的尼姑庵,我遇到一個年長的尼姑,她說本來想在那里住一輩子的。還問我能不能把她寫進某個故事里,這樣也算永遠待在那里了。

相比之下,東北的歷史還不算那么遙遠。各種各樣的遺物散落在各個地區,仿佛一款名為《帝國傳奇》的尋寶主題桌游。你乘坐的火車可能行駛在以沙皇命名的鐵路上;你漫步而過的建筑不是佛教古寺,而是洋蔥圓頂的俄羅斯東正教教堂;你走過的大道兩旁種著日本赤松;樹木掩映之下,是殖民時期各國政府的辦公樓,建筑風格被稱為“亞洲崛起”,散發著濃濃的舊時代氣息;你還可以去參觀溥儀的“傀儡皇宮”;再看看二戰時期日本關押盟軍戰俘的地方,其中包括巴丹死亡行軍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日軍攻占菲律賓、巴丹島后,強迫美戰俘徒步行軍至俘虜營集中,沿途死者頗眾。——譯者的幸存者;站在朝鮮戰爭期間美軍飛行員俯沖轟炸過的大橋上,就是站在中朝邊境上,跨越了鴨綠江。這些地方豎立的牌匾上,看不出個所以然,你不知道這里曾經發生了什么故事,有什么樣的過往。而在我眼里,這些恰恰就是歷史的印記,記錄了東北的興衰榮辱,也縮影了現代中國的起落沉浮。在中國所有的地區里,東北獨樹一幟,它的歷史舞臺上,唱主角的竟然是外國人。

哈爾濱每年都會舉行著名的冰燈節,這是一場持續大約一個月的冬日嘉年華。人們從封凍的松花江上采來大量冰塊,將著名的建筑以一比一的比例還原?,F場流光溢彩,人頭攢動。然而除此之外,東北在大多數中國人眼里仍然是長城以北的邊疆,廣闊遙遠,只能望而興嘆。今天,長城也許不是屏障,冬季的天氣是卻步的主要理由。除了滑雪愛好者和被虐狂以外,誰愿意去零下的天氣里度假啊。這里的夏日倒是溫和晴朗,但就連我這個“老外”也總覺得這個中國右上角的地方只屬于我一個:火車站售票處沒有挨挨擠擠的人群,不需要提前預訂酒店,也不用避讓旅行團。我以荒地為起點去各地旅行,大概在這塊土地上暢游了四萬多公里。一路上,我總是獨自坐在火車車廂里。這真是和南方大不一樣,那里的車廂擠得發悶,我有時候一路都站在廁所里,或者在座位下面鋪點報紙,一直躺到終點。

東北真正的劃分線是所謂的天下及時關,長城就在這里與茫茫渤海匯合。這里的長城翻修過,大概延伸了不到五百米,就在一個水泥磚砌成的屏障那里戛然而止。這個建筑把什么風景都擋住了。走到這里的旅行者面對的只是一道灰色的水泥墻。不過中間有一扇正常大小的門,就是公寓里那種房間門。使勁推開門,眼前就能看到一段野長城,殘垣碎石滿地,高高野草叢生,老榆樹肆意地長滿了山頭。穿過這道門,仿佛就跨入了東北之地,一個不同的世界。

東北的農場上,天氣就是第四個維度。紅旗路上仿佛帶著冰碴的風割著我的雙頰。前方遠處有什么東西越來越近,突突地響著,還冒著煙,好像一架被打下來的雙翼飛機。哦,原來是輛三輪拖拉機。開拖拉機的戴著一副過于寬大的墨鏡和白色棉質的醫用口罩,我根本看不清他的臉。再加上一頂有毛邊的解放軍帽子,就根本沒法辨認了。帽子的邊緣結了一層黑色的冰,帽耳還在風中有節奏地上下翻飛。司機按了一下喇叭,響亮清越,仿佛都能聽得到拖拉機的電池消耗了多少能量。司機按得更起勁了。在中國的鄉村有條不成文的規律,周圍越安靜,人們發出的噪聲就越大。

司機剎車,拖拉機搖搖晃晃地停下了,仿佛在冷風中跺腳取暖。我根本不知道帽子下面、墨鏡后頭的是誰。厚厚的口罩后面傳來東北味濃重的問話:“干哈么呢你?”

我在干什么?“我在走路啊。”

司機是典型的東北人,方言說得跟唱歌似的,他繼續問:“誰家滴哈?”

在這個地方,“你是誰家的”是句標準的問候,對外國人也不例外。和中國其他地方問“吃了嗎”“你從哪個國家來”不太一樣。

“關家。”我說了房東的姓。

“對嘞!”司機大笑起來。“上車吧!”他發動了拖拉機,車子跟上了心臟除顫器似的抖了起來。

我把頭藏在司機的肩膀后面避寒。他駕著拖拉機突突突一路往北跑了將近兩公里,轉了個彎,出了紅旗路,來到一些磚石蓋的平房之中。他在一間那里停下,窗口透著微黃的燈光,煙囪里升起裊裊炊煙。我的家還要再往北將近兩公里。但今晚是每周固定的“約會”,要跟我在荒地村最親密的朋友吃飯。

我感謝了這位不認識的司機。他堅決不要錢。不過我清楚,總有24小時他會跑來跟我亮明身份,我也就能給他幫個什么忙,報了今天的恩。我推開從不上鎖的前門,在門廳里跺掉牛仔褲上的雪,接著打開通往主臥室的門,熟門熟路地上了炕(用磚砌成的床,高六十厘米左右,長度就是整個房間的長度,寬也差不多有房間那么寬)。炕的下面會燒干的稻草秸稈來加熱,油布摸起來很燙,但鋪上棉鋪蓋卷就暖和又舒服了。房間里飄著一股烤制谷物的香味,就好像坐在剛出爐的面包上??缛脒@個家的門檻,總是讓我覺得親切又愉快。

炕的旁邊是一張圓桌,上面擺滿了熱氣騰騰的豐盛飯菜,有回鍋肉、炸蘑菇、蒜蓉野菜。每家每戶的窗子幾乎都有墻那么大,包著塑料紙,隔熱防風。用來蒸飯的米就來自窗外的一畝三分地。做這些飯菜的大鐵鍋嵌在一個水泥灶里,生火也是用稻草秸稈。

“麥爾,”一家之主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

“三舅,”我也點了個頭。我們不講什么客套,不會寒暄什么“一定很冷吧”“吃了嗎”“你穿得太少啦”“多吃點”“抽根煙”“喝點茶”“冬天了,外面冷,多穿點”“喝點酒”“你看起來好冷啊”“吃吃吃,多吃點”之類的。這種熟悉和隨意,給我家的感覺。

“我做了飯,”他說,“今晚就我倆。其他人都去——”這里他就要說某人的家,可能是四表哥,可能是二外甥,或者其他什么親戚,反正我得畫個詳細的圖表才搞得清楚。把任何中國的大家庭化成一棵樹,每個分枝上的稱呼都能表明你來自哪一邊,排行老幾。英語里我們就籠統地喊阿姨(aunt),但在中國,就可能是大伯母(爸爸最年長的哥哥的老婆)。一個人的表親,也要分各種各樣,可能是二表弟(媽媽妹妹的二兒子)。三舅,就是媽媽那邊排行老三的叔叔。

我知道他姓什么,但一直叫他三舅。這個六十六歲的男人有著紅潤的雙頰,仿佛不會變老,身體反而越來越硬朗了,就像紅旗路兩旁的水曲柳。他還用牙齒撬開啤酒瓶蓋,隨隨便便就扛起二十幾公斤的種子,徒手在地里除草,深深彎下腰去施肥。他抽的煙牌子是長白山,得名于這個省和朝鮮交界處的那座山,峰頂終年積雪。顧名思義,就是永遠白色的山。不過,抽著以這座山命名的煙,只能看到青黑的煙圈。

“你們那邊兒該過圣誕節了,是不?”

“還有兩天。”我回答。

“今晚我媳婦兒不在,”他好像下了什么決心似的說,“咱倆好好喝兩瓶兒。”

三舅給兩個飯碗倒滿了“雪花”啤酒(一般來說,農民家里的杯子都是用來喝茶的)。把自己碗里的一飲而盡之后,他又從一個塑料罐子里倒了點烈酒,自顧自地大聲啜飲。他沒給我倒,大概想起了上次一起喝高粱酒的情景。

七年前,我及時次踏足荒地村。那時候我孤身一人,是為《國家地理》采寫東北歷史的。我從省會長春出發,坐一輛滿是腳臭味的大巴往東行進了兩小時。司機停在兩車道的路邊,看著擋風玻璃外黑沉沉的夜幕,問我:“你真在這兒下,確定?”

大巴開走以后,我獨自站在零下的天氣里,后悔自己莽撞沖動的決定。沒有出租車能讓我逃離,也沒有餃子館或店鋪什么的好進去等。甚至連一星半盞的路燈都沒有。只有一塊大概牛犢子那么高的花崗巖牌子,用冷冰冰的漢字標明,我進入了荒地村的地界。

我凍得上牙齒和下牙齒直打架,在滿天繁星的陪伴下沿著紅旗路北上。白雪覆蓋的田野上,北斗七星仿佛觸手可及。四下一片寂靜,只能聽到我粗重的喘息。燒稻草秸稈的味道從不知誰家的煙囪里飄出來。三舅拿著一個手電筒,等在路邊。他把我領到自己家里,桌上擺滿熱氣騰騰的飯菜,房間里坐著很多人,他們都向我舉杯歡迎。

“我搬到這兒來怎么樣?”高度酒一杯接一杯,酒酣耳熱的我問道。

“你住在北京??!”他說。“誰不想住那個地兒啊。沒人愿意搬到這兒來。”

但是我可以啊,我暗想,沒有再提。

晚飯后,三舅和我并排躺在炕上。我們倆一起睡了一夜,身子僵得跟木乃伊似的。一整夜,我都做著搬來東北住的夢。但我住在北京,住在首都最古老的地區,和好幾個中國家庭分享一個四合院。那里沒有暖氣,沒有熱水,也沒有廁所。北京正在拆遷舊城中心傳統的老胡同,在胡同消失之前,我希望能進去實地體驗一番,不想像游客、外國學生和記者(不過,我倒是依次都擁有過這些身份)一樣走馬觀花,看一眼就過了。兩年來,我在胡同里的小學教英語,還帶了一些老年學生,這讓我每天有點事情干,也在社區里得到了認可。胡同里的生活可不像明信片上那么美好和浪漫,貧窮從來都不是什么值得展示的事情。在《再會,老北京》一書中,我詳細描寫了這個社區厚重的歷史和日常的生活。我在胡同里見證的很多東西,都和東北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比如系在家養鴿子腿上的竹哨子,每天下午都在頭頂的天空憂傷地回旋;比如名字里帶有“旗”字的胡同,是滿洲的軍隊劃分單位;比如裁縫店里手縫的旗袍;再比如我一個老鄰居的電視里每天從早到晚咿咿呀呀唱著的京劇。

那些年,荒地村是我心中的備用居住地。在現代中國的故事中,主角是首都和沿海城市??茨切╅W閃發光的城市!那些新城!那些主辦奧運會的城市!那些擁堵不堪、階級分明、過度擁擠的城市!大多數外國駐華記者都居住在城市,中國的作家也一直將寫作重心放在都市生活和城市知識分子上。有一些現代中國學者認為,美國作家賽珍珠1931年出版的小說《大地》賽珍珠的一部英文小說,以同情的筆觸和白描的手法,塑造了勤勞樸實的中國農民的形象,描繪了他們的家庭生活,寫出了“農民靈魂的幾個側面”。這一作品出版后,跨越了東西文化間的鴻溝,有力改變了當時不少西方讀者眼中中國那種“歷史悠久而又軟弱落后的神秘國度”印象。——譯者,應該歸入中國文學一欄,填補這方面的空白。

我也寫了很多關于中國城市變遷的東西,而現在關心的,是另一個世界的生活。光是看看從農村來到城市的流動人口數量,我眼前就出現大片荒蕪的土地,農民們毅然決然甩掉手里的鐮刀,跳上一輛路過的大巴,絕塵而去,再不回頭。我想象著空空如也的房間,電視開著,閃著微弱的光;門口走過的奶牛哞哞直叫,聽起來那么悲傷,她們的乳房里脹滿了奶水,擠奶的人卻不見蹤影。

1993年,美國的人口普查不再把農民的數量算在統計范圍內:這項人口統計已經“失去了數據上的意義”,只有不到2%的美國人居住在農場。但中國呢,有將近一半的人口,大概七億人,還住在荒地這樣的鄉村。不過這個數字正在直線下降:2000年以來,中國有四分之一的鄉村已經悄然消失,有的是因為農村人口大量涌入城市;有的則是為了滿足全國城市化的目標,重新劃分行政區域,將周邊的小村莊納入新的管轄范圍。荒地村離吉林市三十二公里,需要搭乘一個多小時的公車才能到達,不過最近還是被劃進了該市的范圍,名字倒是沒變,居民則成了城市人口——至少在文件上是這樣。

我很清楚,在東北,能夠對中國的過去一探究竟。但沒有料到,在荒地,我能一瞥這個國家的未來。到2011年,中國“解構”馬克思主義社會的年頭,遠超建設這樣一個社會的時間?;牡赜瓉硪粋€前無古人的新經濟階段:成為一個企業城。

這里較大的公司叫做東福米業,始于2000年,村里的兩個合伙人和鄰居一樣,種了短粒黏粳米。這類米普遍用于制作壽司,中國人則用來做一些小吃。但和墨守成規的鄰居們不同,東福米業的創始人做了很多試驗,試種了不同的種子,種成了荒地村及時棵有機作物。

到第三次收成的時候,政府各部門開始在官方宴會上使用這種大荒地牌稻米。2007年,時任國家主席的視察了荒地村和東福米業的總部。一張他在檢視產品的

網友評論(不代表本站觀點)

來自匿名用**的評論:

很好,活動很便宜。隔幾天就要買一堆書,慢慢看。身為東北人,想看看外國人筆下的東北是什么樣子。

2017-11-26 18:07:38
來自無昵稱**的評論:

好好好好好

2017-11-14 22:16:08
來自sear007**的評論:

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

2017-11-16 19:11:29
來自無昵稱**的評論:

還可以吧,我就是東北人,東北的作品我都會關注

2017-11-15 16:43:37
來自那么長**的評論:

據說是一本很好看的書呀

2017-11-13 14:37:23
來自金***花**的評論:

一直對東北很感興趣,再加上女神推薦了這本書就買來看看,寫的有趣很不錯

2017-05-30 15:05:10
來自dongxxf**的評論:

作為一個生活有東北烙印的人想了解下現在東北的狀況

2017-11-13 15:21:04
來自無昵稱**的評論:

一如作者之前的那本《再會,老北京》的敘事風格,恰到好處的記錄手法,細節描述剛剛好,再多就成小說,再少就不夠細膩,這一點上我認為麥爾的處理比何偉更出色一些。我喜歡從外國人眼中看這個熟悉的國度,這本同樣值得推崇。

2017-11-13 14:55:12
來自圣殿山**的評論:

封面精美,內容可讀性強!

2017-11-12 17:14:13
來自無昵稱**的評論:

包裝不錯,發貨很快

2017-11-12 20:24:25
來自帥凹凹**的評論:

還沒看內容,大概翻翻還不錯!

2017-11-05 11:29:20
來自jiangsu**的評論:

見識,文筆都一般。

2017-11-06 15:57:48
來自無昵稱**的評論:

老公正在看的書,紀實類的書價格都很高,活動時買的,還可以,一起買了七本,下次活動會繼續買,不過會對比價格,亞麻遜和博庫也很優惠,所以當當要更優惠才好。

2017-11-07 11:39:24
來自txadmir**的評論:

譯文紀實系列非常好看

2017-11-11 10:46:24
來自無昵稱**的評論:

作為一個東北人,好奇美國作家筆下的東北

2017-11-11 11:20:50
來自苗杰**的評論:

與彼得海斯勒的“中國三部曲”相比,敘事太散,流于表面,可讀性差。

2017-10-19 15:14:02
來自匿名用**的評論:

印刷,紙質都很好。活動期間買最好。東北人支持一下!

2017-03-12 11:08:30
來自t***3(**的評論:

老美眼中的東北風土人情。文字水平比諸何偉的作品稍遜,內容尚可讀。

2017-03-12 08:12:12
來自無昵稱**的評論:

在微博看見有人推薦這本書,做為東北人對外國人寫的東北故事很感興趣,讀完了,感覺很棒。

2017-08-08 12:03:08
來自米***子**的評論:

很有意思的一本書,紀實文學當中,這種書最有意境,可以讓人直觀感覺到當地的風土人情,有機會會把其他幾本一并收集。

2017-06-26 12:30:55
來自軍***(**的評論:

很好,作為東北人,第一次用看見如此客觀的眼光來看東北,

2017-03-04 14:40:54
來自三***下**的評論:

自己就是個東北人 看看大東北在別人眼里是個什么情況

2017-04-03 19:33:53
來自匿名用**的評論:

譯文叢書之一,一個外國人眼中的東北游記,從這里一瞥中國的未來!

2017-04-25 10:09:39
來自席***0(**的評論:

一直很關注譯文紀實這個系列,書籍裁切較粗糙

2017-07-15 15:03:27
來自玉米胖**的評論:

嗯怎么說呢紀實文學我不怎么看但是還是應該沒問題

2017-08-08 12:14:38
來自即***(**的評論:

幾乎一口氣讀完,非常有趣。然后,根據它的參考文獻,借閱或者買了相關的同類主題的書。

2017-06-28 16:55:07
來自匿名用**的評論:

作為東北人,對這本書充滿了期待,很想知道一個老外眼中的東北變遷是怎樣的,還沒讀完,繼續研讀中。

2017-05-22 19:44:22
來自chenzha**的評論:

我在東北大連,東北美食的酸甜苦辣,東北的歷史風韻都想細細品。就要遠遠的觀察它和仔細的生活在東北

2017-05-10 19:06:35
來自無昵稱**的評論:

作者文筆樸實,還不失幽默,從一個外國人的角度看待東北的巨大變遷,寫得非常好。讀起來耐人尋味。

2017-09-07 14:38:19
來自舊時噩**的評論:

譯文紀實系列·東北游記 我有個老師就是東北的,所以有些想了解東北,書講的還不錯,很吸引人,想吧這一系列的都買齊

2017-10-03 17:27:29
來自匿名用**的評論:

最近很喜歡讀這類紀實文學,特別是外國人寫的中國游記,不同視角,不同文化背景的人深入中國社會,感受的東西特別不一樣

2017-05-08 14:39:38
來自匿名用**的評論:

很佩服老外嚴謹的治學精神,在我看來乏善可陳的東北歷史居然被一個外國人在資料堆和親歷體驗中還原了出來,了解了東北被老毛子和日本人輪番蹂躪的悲慘往事。看來戰爭傷害的不僅是中國的老百姓,日本的平民也是戰爭的受害者。除此以外,作者語言幽默風趣也是吸引人讀下去的一大因素,等有空再看看作者寫的另一本書。

2017-05-18 17:01:13
來自無昵稱**的評論:

媽媽的故鄉在東北,所以我也就對那里多少有些好奇,想知道那里是什么樣子的。這是正好滿足了好奇心。很棒啊

2017-10-28 13:18:01
來自匿名用**的評論:

譯文紀實系列·東北游記 在微博看見有人推薦這本書,連帶這書后的致謝都認真讀完了,很棒。最為東北人,重新認識了自己的家鄉,現在走在路上 也會想梅老師一樣,有時候會想象一下,在這片土地曾經發生的

2017-04-03 18:40:10
來自安葬**的評論:

很好!從一個全新角度去看待東北,東北人應該或多或少了解一些自己的本土文化和歷史。

2017-11-01 11:21:33
來自大***客**的評論:

我就是東北人,小時候在農村姥姥家,讀書時回到縣城,現在在城市工作生活。書中內容讀起來依然倍感親切。其實,一看封皮那個爸爸推車馱著孩子的照片,還有一邊松掉的帽臉兒,我就想好了自己的父親。

2017-03-26 08:32:42
來自楚枚**的評論:

之前是在機場看到這本書的,回來在當當買下來。一個老外的視角看東北的前世今生,很令人噓噓。如今落寞的東北,曾經是那樣的輝煌,因為它的富饒而被掠奪和瓜分,如今風光不再,如何重新開始新的征程?有些已經被遺忘的,需要我們重新審視。如果你關心東北,如果你對東北好奇,一定要看看這本書。

2017-11-02 10:35: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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